这天,雪兰去邮局把钱汇给了北平的王先生后,就坐车去了饭店,她和张维真约在这里吃饭。
雪兰又通过那位王会长向陕西捐钱了,因为北方的旱灾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厉害了。老百姓们本以为冬天下了雪就好了,谁知道这个冬天太冷,陕北刮起了风吹雪,依然一点水都没留下。
《深报》上说,“救命!快请救命!陕西省城一隅,每晚至少饿死25人,重灾地区如活地狱。”
《大公报》上说,“饿毙之数,至足惊人,岐山一县,即饿毙4万人。”
有一位外国记者坐飞机去过灾区,回来后发表了一篇英文报道,情况着实骇人听闻。
树皮都被剥光了,地上寸草不生,人们吃观音土充饥,吃死千万人,抢鸟兽的粪便来吃,也能争破脑袋。本该静悄悄的夜里,总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呜咽声。昨天饿倒在路边的人,今天清晨一看,已经四肢不全,肉去了哪里?却是街边把人肉当牛肉卖的店铺,正用大锅熬煮肉汤。鬻妻卖子者无数,服毒自缢者数不清,每天都有把孩子丢去山头的人,不到夜里孩子就不见了,转眼乱葬岗出现一堆小孩的尸骨。
雪兰来自后世,那个时代人们生活富足,寿命也长久。可是这个年代,华夏人的平均寿命很短,一些人年纪轻轻死去是常事,似乎死亡根本不算什么,简直是见多了,所以不在乎了。这也是为什么雪兰总是捐钱的原因,因为她来自后世,对人的生命看得很重。当看到报纸上这些可怕的事情,她会受不了。
绥边县一妇女,丈夫饿死在家中,她抱着刚满3岁的儿子丢在路旁的河滩上,自己只身奔逃。儿子哭追于后,其母回身将儿子抱起抛搠河中,大恸而去。读到这样的报道,任何一个来自后世的人都会受不了的。任何一个来自后世的人,只要有能力,都不会无动于衷的。这不是圣母,而是她曾生活在一个‘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社会。
这么大的灾情,国家却显得干巴巴。沪市这边依然纸醉金迷,丝毫不受影响。
全国组织救灾?中央正和陕北军阀闹别扭呢,怎么肯能给他们钱‘救灾’,说是全国统一,实际上还是军阀分裂。老百姓似乎除了逃跑,已经没有别的活路了。雪兰捐的那点钱根本发挥不了作用,纯粹是为了心安罢了。
到饭店的时候,发现张维真正在读书,读的正是《射雕英雄》,这本书已经正式完结了,全套书一共有六本,摆在地上有小腿那么高。
看到雪兰进来,张维真抹了一把眼泪说:“我正在看你的书,这结局不管看几次都还是想哭。”
故事一直以郭靖和黄蓉为主线,一直写到他们守城而亡。落下结局的时候,雪兰自己也感慨不已,她终于写完了这部长达200万字的注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的感情,总是有些难以释然的,所以结尾也写的格外荡气回肠。结局的第一位读者是三姐,三姐看哭了,第二位读者是许编辑,他也感动不已。此时,雪兰知道,她已经给这个故事落下了完美的结局,即便令人唏嘘,却也觉得理当如此。雪兰相信,任何一个读这本书的人,都可以从中体会到她想要诉说的情怀。
“你什么时候写新书?”张维真问她。
“这本才刚写完呢,容我喘口气啊。”雪兰说。
“唉,我每天可是指着这个活呢,家里闷得跟坟墓一样。”她叹了口气说。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长吁短叹,平添了几分沧桑。
张维真的丈夫很能干,但也很有古代大男人的通病。他不但家里有姨娘,外面也有女人,那个比维真先怀孕的姨娘生了个女儿,如今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又弄回家一个新鲜漂亮的。但正是因为他脑袋清楚,所以做事也自有章法,姨娘归姨娘,夫人始终是夫人,他不但把身家钥匙交给维真,有任何家事也只找维真商量。
当然主要原因是,维真是个聪明姑娘,如果她只是个单纯无知的16岁少女,别说生了儿子,就是生了一堆儿子,恐怕也不是个可以商量的人,维真瘦了这么多,花了多少心思是可以想见的。不过这心思花出去并不是因为她爱这个男人,而是因为她是个现实的姑娘,从某方面来说,她和自己丈夫简直是同一种人,只不过她把婚姻当做自己经营的事业罢了。
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就算我心里把你当狗屎,表面上也能让你觉得我爱你,因为这能换来安稳日子,所以值得我花这些心思。
从她的某些话里就可见一斑。
“我妈说,对付男人就得像对付孩子,甭管是多么厉害的男人,得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宠溺爱,这样他们就心满意足了。那些跟我丈夫谈情说爱的女人都是傻瓜,最后除了心酸,什么都剩不下。”张维真说,“我家里那个姨娘一天到晚跟他吵架,我简直不能理解,你既然想让他对你好,为什么不哄着他,反而跟他吵架呢?这样只会把他逼到别的女人身边。”
因为你不在乎他,所以才能看的这么轻松,雪兰心想,换个你在乎的男人试试。
两人吃过饭,逛了会儿商场,然后又去了附近的咖啡厅,还没走进去,维真却一下子躲到了雪兰身后。
“你干嘛?”雪兰问。
张维真皱了皱眉说:“我看到娴荏了。”
娴荏就是那位经常掀起腥风血雨的小姑子。
雪兰笑了:“你躲她干什么?你怕她?”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