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他?”阿么喝一口茶润喉,稍稍迟疑片刻,才缓缓道:“此人名为郑恒,是荥阳郑氏中人,郑氏与家父有些交情,他来长安后便一直暂住在府上。”
荥阳郑氏?莫不是与范阳卢氏并称“四大家族”的那个郑氏?
周盈了然,那可真是有来头,方才就觉得他言谈举止很有贵族范儿,原来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大贵族公子。
“周盈……”阿么突然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事。
“有话直说便是,你我之间何时要这般犹豫再三了?”
周盈一席笑言正戳中了阿么的心事,本是随心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地将他事先想好的一肚子解释都打乱了,阿么突然有些慌张,不知该如何开口,末了的末了,才极低地道了一句。
“你一直……都不好奇我到底是谁么?”
周盈正伸手去抓面前桌案上摆着的果子,闻言手顿了顿,继而唇边扬起一抹笑,将那果子抓在手里,咬了一大口。
果子清甜的口感在舌尖上化开,连同她的话似乎也染上了沁人的果香。
“这很重要么?世间的人本就扮演着多种多样的角色,譬如我在衣阁杂役眼中是账房,在外人眼中是锦云衣阁,在越歌她们眼中只是盈儿。而你呢,就算有再多的角色和身份,在我眼里也只是我的知心好友阿么罢了,至于你其它的身份,又与我何干?”
她的话,是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阿么闻言却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他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才真正称得上是轻松,以茶带酒向她扬手一敬,一字一句清晰道:“正是,在你们面前,我永远只会是阿么。”
周盈啃着果子冲一脸严肃的阿么无声地笑,转念又想起那个风度翩翩的郑恒来,不禁好奇多问了一句:“他来长安,是为仕途奔波么?”
长安风景并不是上佳,大老远的来旅游肯定说不通,而这里是北周的政治中心,来此为前程奔走的人,每日却并不少见。可这郑公子浑身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怎么看也不像个需要为前程奔走的人,况且现在这样的乱世,昏君当道百业不兴,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入朝为官,何况他堂堂士族出身的公子哥,千里迢迢跑来为了给宇文赟当臣子么?恐怕宇文赟对臣子的兴趣远没有妃子大吧!
阿么摇头:“这等世道,又有什么仕途可言,不过是来走亲访友罢了。”
男人看世道总是和政治兴衰分不开,而女人看世道则更注重于皇帝后宫里的那些个乱事儿。
大选早已拉开帷幕,如火如荼地进行到今日,却还是没选出个结果来,倒不是说总也选不到好的,而是参选的人数实在是多——不仅是长安,为选妃特意从外地赶来的年轻女子们将长安城中的客栈霸占得一间不剩,就更不用说那些个衣裳首饰胭脂水粉,早就被一抢而空了。
沾着大选的福,锦云衣阁的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越歌和赋儿每日在衣阁中监工,老工匠小学徒巧绣娘们日日忙的不可开交,保质保量地赶工着每一件定制的衣裳,饶是这般努力却还是不能满足她们的胃口,为了减轻工匠们的负担,周盈在细思之下将量体裁衣的价格又提了不少,却还是没能降低她们对锦云衣阁中华美衣裳的渴望,反而比先前更加趋之若鹜了。
不赚钱是头疼事儿,赚钱了也是头疼事,但眼下最头疼的还有一件事——夏日虽然还没过多少,却有不少作为vip顾客的千金小姐提起出重金开始预订秋日的新衣。
而关于秋日新衣,周盈虽已经打算得差不多了,却还差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