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缓缓睁开眼,一块斑驳泛黄的天花板率先闯入眼帘,天花板正中央悬挂着一台老式拉线电灯,淡黄色的灯光洒了一室。(

有扇窗半开着,凉风裹挟着细雨溜进窗缝,把常青激得直哆嗦。他鼻子一痒,身子一绷,耗尽全身力气打出个大喷嚏。

两行清涕潺潺流出,常青却顾不得擦,因为他整个人已经怔住了。这喷嚏声不同以往,奶声奶气的,尖细如猫叫,不是成年男子会发出的声音。

惊恐地踹开搭在肚子上的毛巾被,常青挣扎着要起身,没想到这动作竟是意外的艰难。为了保持平衡,他的双臂不得不伸向前方。

两只白嫩肉呼的莲藕臂出现在视线中,常青着实吃了一惊。

他慌忙低下头观察自己,映入眼帘的是印有卡通图案的棉背心,漏风的开裆裤,圆滚滚的小肚腩和……咳咳。

抬手摸了把光溜溜的脑壳,常青怎么也想不到,一觉醒来,自己竟变成两岁孩童的模样!

他又仰起头,惊恐地环视四周,因为自己变得异常矮小,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庞然巨物,屋内的摆设令他既熟悉又陌生,这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确切的说,这是他十几年前生活过的家。

不经意间,挂在门上的手撕日历吸引住常青的目光,对于上面显示的日期,他并不感到陌生,因为这天是他哥常磊的忌日。

常青这下明白过来,自己八成是又发梦了。

忽然,卧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位身材颀长的少年风似的刮了进来,他与年少时的常青有三分像,白衬衫与草绿色的短裤将他衬得擢秀挺拔。他先是动作娴熟地合上窗,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土炕前,拽过被踹到墙角的毛巾被,三下五除二将常青包成个小粽子。这还不够,他又“吧嗒吧嗒”在常青的秃脑壳上嘬了两口,在他眼中,圆咚咚的小脑袋仿佛成了一颗爽口多汁的蜜瓜。

常青被亲得一愣一愣的,脑顶好像湿了一块,准是常磊的口水。

常磊走的时候,常青还小,零星的记忆碎片中充斥着各色玩具,却没有哥哥的影子,他对常磊的全部印象都来源于家中压箱底的几本相册。

相纸上唇红齿白的少年骤然成为会跑会跳的大活人,常青一时之间很难适应,脑子里糊成一锅粥。

想东想西的功夫里,常磊趴在他耳边鬼鬼祟祟地说:“哥出去溜一圈,别告诉妈,听到没?”

一听这话,那些乱起八糟的想法瞬间被挤出脑袋,常青只剩下心急如焚的份儿。当年他懵懂无知,只知道吃睡玩,如今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怎么还能让哥哥去送死?于是他奋力挣脱被单的束缚,手脚并用地爬上对方的膝盖,拽住裤头就不松手了。

常青想告诉他,细雨随时会转成暴雨,涓涓细流会化为洪水猛兽,随之而来的巨浪会吞噬他的生命,然而话到嘴边,却通通变成无意义的咿呀童语。

常磊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牛皮糖似的常青从身上摘掉,塞回了被窝。常青无助地张大嘴巴,嘴角还留着口水,刚模模糊糊地喊出一声“哥”,对方便毫不留恋地离他而去。

屋子里只剩常青一人,他仰躺在土炕上,绝望地嚎啕大哭,连踢带踹。

哭声渐高,雨势渐狂,窗上挂起一层水帘,反复刷洗着屋外的天地。

常青朦胧着泪眼,便见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云层,紧接着是一声爆炸般的巨响。

****

猛地睁开眼睛,常青缺氧般大口吞食着新鲜空气,他无意识地用手背胡乱蹭过脸颊,沾了一手凉汗。

“醒了醒了!”

“哎呦!这寸劲儿!我刚要叫救护车!”

“我的祖宗诶,差点吓死我!怎么说抽就抽过去了!”

……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将常青带回现实,他像只国宝熊猫,正仰靠在老板椅上,接受围观群众的注目礼。常青虚着眼睛瞄了一圈,众人之中,他率先认出了自己的助理,之后又认出一名广告导演。为了一则公益广告的拍摄事宜,两人前段时间刚刚接洽过。这名导演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梳着一头贝克汉姆的发型,身溜细长如麻杆,完全撑不起身上的工装马甲。

常青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迷茫地问道:“这是哪儿……”

导演从旁人手中接过保温杯,转手又递给常青:“还糊涂着呢?别急,先喝一口再说话!感觉怎么样?缓过来没有?”

常青胡乱点着头,他方才出了一身虚汗,现下确实口干舌燥。欣然接过杯子,常青猛灌一口,结果水还没来得及咽,又天女散花般pēn_shè出去,荼毒了一干无辜群众。

这下倒好,身边看热闹的人散去一多半,剩下的几位啼笑皆非地望着他。助理赶忙蹲下来为常青擦拭衣服,大明星手足无措地任人摆弄,脸上染了一层可疑的粉,不知是呛的还是臊的。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常青干咳两声,哑着嗓子亡羊补牢:“盐放的太多了,齁得难受!”

导演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胡说八道:“良药苦口利于病。给你补充盐分嘛,对身体有益处。”

常青将信将疑地撩了他一眼,之后皱着眉头端起杯子,当真咕咚咕咚地将“良药”喝了进去。

常青喝水的时候,那位导演再度开腔:“老弟,别怪哥哥啰嗦,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没日没夜地工作,你这是在透支生命!咱们之所以拍摄这支广告,为的就是告诫现在的上班族们要懂得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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