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篮子里的鸡蛋叫压碎了俩儿,就这俩还能卖几个铜子儿哩。
秀娘正心疼着哩,忽的一个尖尖的嗓子冒了出来,“嘿,老娘活了大半辈子,今儿可算碰到个讹钱的了。”
她抬头望去,只见前头大路当间儿横着辆骡子车,骡子脑袋上套的缰绳叫一个中年婆子攥在手里,扯扯拽拽的指着一农汉子骂骂咧咧的。
那个农汉子瞧着可着急了,哭丧着脸,“哎呦,婶子,你可别拽了,我这骡子胆小,你别吓着它,它要尥蹶子,咱谁都受不了!”
那婆子拽着绳子甩胳膊,扯着嗓门嚷嚷着,“你小子甭跟我瞎咧咧,我沈大娘啥没见过,这青天白日的,你还敢讹老娘的钱!”
车跟前的那头骡子让那老婆子拽的嗷嗷直叫,正呲牙吐舌的对着她。
农汉子听了那叫委屈啊,他原是给镇上饭馆子送柴禾的,半道遇上这老俩口,说是捎他俩一程,等到了镇子上给几个铜子。
他想自个儿一人是走,再带上俩人儿也是走,就答应了,好歹还有几个铜子儿拿哩!
可谁成想这老俩口是卖茶叶蛋的,带着火炉铜盆子,占了不少地儿不说,这老婶子还一直盯着他车上的柴禾,背地里抠抠扒扒已经弄了不少柴禾片子添到她的炉子里了。
“婶儿,你也说这是青天大白日的,我咋成讹钱哩,你瞧瞧我这褂子,明明就是你炉子里的火星子给烫破的,这你得认吧!”
“得了,就你身上那件破玩意,说是褂子都寒碜,瞧那补丁打的都瞧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就这还敢跟我要俩铜子儿,老娘我卖个鸡蛋吃了,放个屁还能闻个味儿听个响哩!”
姓沈的婆子抓住绳子叉着腰,一连串嘚啵下来都不带换气的,还招呼着帮手,“他爹,你倒说话啊!”
这时骡子呲了声,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不知打哪蹦达出来,对着骡子就是一巴掌,“你倒会接茬啊!”
秀娘“扑哧”一声忙捂住嘴,才没笑出来,这老俩口可真有趣。
她看向楚戈,正想和他说来着,却见他已经下了车,走过去对着那老俩口,喊了一声。
“爹,娘。”
秀娘这下愣住了,合着这老俩口是她还没见过面的公婆!
这也忒巧了!
她原还琢磨着慢慢跟楚戈说他爹娘在镇子上卖茶叶蛋的事,然后再寻个空,让他带她去上阳村瞅瞅这老俩口。
可这会儿,儿子爹娘,媳妇儿公婆,就这样碰上了。
瞅着楚戈过去了,她忙把鸡蛋篮子放到一边,下了车正要跟上,可想想又背过身去。
动手整整衣裳,把自个儿倒持倒持,摸摸看头上的簪子有没有插好。
其实她平时也没个带簪子挂耳环的打扮,就是今儿要赶镇子,不好穿的太寒酸,老话说,出门拣衣裳,在家胡乱穿么。
且这会儿不是要见公婆了么,她也想把自个儿拾掇的俏生生的,好给楚戈长脸么。
可就是要见公婆了,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虽说她对这老俩口有些不满,可他们毕竟是楚戈的生身爹娘。
她嫁过来时就是草草了事,别人咋想她不稀的理,可不叫这俩老辈儿认同她这个媳妇,她这心里总觉着不踏实。
这头一遭见公婆,秀娘可得长点心,你瞧瞧那沈氏,把自个儿收拾的,一瞅就知道是个利索婆子。
还有那楚老爹,虽说是瘦驼着背,一副老实模样,可这样人最是老传统,一般是不发火,可要发起火了,一般打不住。
瞧瞧楚老爹把那骡子踢的,那农汉子搁边上都快哭了,瞅着俩老的发飙,自个儿又不敢上手,真真是可怜那头嗷嗷直叫的骡子。
楚戈过去先拦住他老爹,他这都踢到骡子后头去了,再别让这骡子一蹶子尥翻了,“爹,娘,你们这是干啥呀?”
楚老爹瞅到楚戈微微一愣,也不说啥,只是咳嗽了俩声,俩手背到后头。
沈氏却是拉长了脸,皱着眉对楚戈,“你来干啥?”
楚戈才要开口,沈氏就把绳子塞到他手上,不耐烦的道,“行了甭说了,你把这骡子拽住了,今儿我非拆了这辆破车不可!”
说着沈氏挽起袖子,走到车后头,朝手上吐了口唾沫,抓住捆柴禾的绳子直晃悠。
这下那农家汉子可着急了,忙上前好生言语,“哎呦,婶儿,使不得,算我怕了您了,我这褂子不叫你赔了还不成么!”
他车上堆了几捆干柴禾,在村子里喊了几人帮手他才给绑上车的,可禁不起来回晃荡,要不一会散了架,忙活的还得是他自个儿。
要是耽误了时辰,饭馆子没柴烧灶炉,他往后的营生就别想做了。
沈氏得意的哼了一声,还不依不饶的念叨上,“我说你这娃子,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你让我们老俩口上车那阵就瞧见我带着火炉子了,这火炉子里带着火,你早该知道会烧着衣裳的,可你还叫我俩上车了,还开口要了十文钱,你要钱那阵子咋不怕烫破衣裳哩!你说对不,他爹!”
楚老爹背着手,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嗯,也不对,人让出地儿,骡子出力,驮着咱俩赶镇子,要点脚力钱也是应该的。”
沈氏啧的一声,狠狠的瞪了老伴一眼,“你这老嘴子还不如不说咧,要脚力钱也不该要十个子儿啊,也忒多了。”
楚老爹听着点了点头,“嗯,是多了点,咱们仨都是同村的,就念着这一点,不要钱也是应该的。”
秀娘有些哭笑不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