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林水寨中,停泊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战船,但这些战船无一例外都是伤痕累累,有的斗舰上蒙皮脱落,露出船舱内的伤兵,有的则断了桅杆,裂了船舷。这些伤损严重的战船挤挤挨挨地泊在水寨中,看上去颇为凄惨。然而更为凄惨的是从船上抬出来的一具具尸体,以及鲜血浸透战袍的江东水军将士……
此战对于江东水军来说,也是伤亡惨重,黄盖重伤、凌操重伤、凌统下落不明,唯有韩当伤势较轻,但水军中的校尉、百人将等战死不少。江东水军的实力,可以说遭到了沉重打击。
但是对于周瑜来说,这都是可以承受的。只要水军还在,他就有信心将来犯的荆州军挡住。
至少,要保住吴郡和丹阳两郡。这是周瑜最后的底线,当然这个念头他还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都督,讨虏将军还未曾派人回来报信!”一名值守虎林营寨的校尉赶到周瑜身前,躬身说道。他派出了不少斥候沿着大路南下,最新的消息是孙权率领各部正猛攻敌军营寨,不过这也是昨天夜里的事了。
周瑜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对于孙权此次率步骑主力出击,周瑜虽不看好,但也觉得当不至于大败,所以他现在就等着确定消息之后,拔营向春谷方向撤退。
即便陆上打赢了又如何呢?虎林始终是保不住的。周瑜暗自叹了口气,他现在担心的是江东内部,如今水军实力大损,难免有人心中产生不该有的想法。打跑了一个李术,放逐了孙辅,并不能使那些人就此甘心,反动会更加蠢蠢欲动。
怀着对未来局势的担忧,周瑜踏上了俘获的荆州战船。这是只船高狭长的艨艟,船舱内的敌军尸体在归途中就已被抛入江中,但船身上四处可见的血迹和纵横交错的刀剑劈砍痕迹,无不表明这只战船经历过一场惨烈血腥的厮杀。
“都督请看,这便是荆州水军赖以制胜的拍杆!”率部夺下这只战船的韩当脸上并没有太多得意,为了争夺这只艨艟战船,他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其中不乏跟随他多年的护卫和部曲。
周瑜的目光越过拍杆下的支架、累累垂垂的绳索和悬在半空中的滑轮,而是顺着粗大的木杆,向上望去。
青色的巨石上还沾染着清晰可见的血迹,正是在这样拍杆之下,江东水军的战船如同纸糊的一般,即便再结实的船身遭此重击,也抵挡不住啊。
“怎么样,会用吗?”周瑜看了片刻,转头对韩当问道。
韩当脸上有些涨红,摇头道:“回来的时候摆弄了半天,却怎么也搞不清楚如何使用。”
“哦?那些俘虏之中可有会操纵此物的,挑选出来让他们教授吧。”周瑜说道:“告诉他们,教会了你们就放他们回去。否则……”
“全都砍头丢到江中!”韩当杀气四溢地说道,这一夜他失去了太多好兄弟,好部下了。不过周瑜却摇了摇头,对他说道:“否则便为船奴桨手,活活累死在船舱之中。”
韩当挠了挠头,应道:“如此也好,这一仗咱们损失的人手太多了。”
“敌军的损失定然比我军更为惨重。”略带不满的看了眼口无遮拦的韩当,周瑜淡然说道。经此一役必须保持全军士气,方可与敌再战,所以即便不能肯定,但周瑜还是强调荆州水军的损失要大于己方。
看过拍杆之后,周瑜对荆州水军装备的神弩车颇感兴趣,当初彭泽水战他是吃过这种神弩车的苦头的,好在这神弩车与弩弓虽然大小不同,形制也有许多不同之处,但以弩臂蓄力的原理是想通的。见周瑜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立即便有人上前转动绞车,就听弦索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紧接着“咔嗒”一声轻响,再由人将石弹方知于抛杆上网兜之中,准备妥当后调转方向,搬动木杆。
“哐!”抛杆与支架相撞的一瞬间,那枚重约几十斤的石弹便带着呼啸之声飞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激起丈把高的水柱。
“果然犀利!”韩当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仍然为这神弩车的威力所震撼。
周瑜微微颔首,对他说道:“此等水战利器,我军也要大量制造,方可与敌军一争短长。”
正说话间,就听岸上一阵喧哗,周瑜转头望去,见陆营中数骑飞驰而入,不由眉头微皱。如此紧急,莫非是陆战不顺?虽然忧心忡忡,但周瑜还是很镇定的对韩当说道:“靠至岸边。”
待战船靠岸,周瑜便直接回到中军帐中,而前来报信的斥候,则已等在了帐外。
“说吧!”看到那几个斥候疲倦的脸庞上都难掩惊惶之色,周瑜心中一沉,端坐于几案之后对他们沉声说道。
进到帐中的几个斥候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知该怎么说,最终还是个年纪稍大的斥候,“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对周瑜说道:“都督!讨虏将军昨夜率部进攻荆州军营寨,被其以精兵反击,失利之后率部退回此处,现离营寨还有十几里之地!”
“讨虏将军安在?”周瑜剑眉一挑,对那斥候问道。得知孙权安然无恙,周瑜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又详细询问了战况到底如何,我军损失多少等事,但那几个斥候都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只知道断后的太史慈将军尚未联系上,全军两万余步骑折损过半……
周瑜听了之后,摆手打发他们归队,然后立即将陆寨留守的三千余老弱步骑集合起来,亲自率领他们前去接应孙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