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是在天色近黄昏时散去的。经过了席间那场谈论,许多人在离去时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或许在他们看来,刘琮与之前相比,变得有些保守和固步自封了。不过贾诩、法正等人自然不会如此,反倒对于刘琮之前所谈及的担心,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连续不断的胜利,使得身处后方的官员对形势作出误判,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再加上对利益的渴求,这种误判就会直接影响到很多人和事。然而事实上荆州军现在还远未达到刘琮心目中的要求。即便有那么几支军队表现的非常优异,但整体上而言,荆州军还必须继续进行改编、训练,以及实战。
荆州军事体制的改变一直都在进行,以适应越来越广泛的战场和不断变化的形势。除此之外,政治上也要相应的做出改变。刘琮知道有很多人都希望自己称王,甚至更进一步直接称帝。尤其是在夺取汉中之后,这种暗地里的声音逐渐浮出水面,和北上讨伐曹操的论调一起甚嚣尘上。
然而这么做的后果,一定会打破和刘备本就非常脆弱的联盟,很有可能造成刘备与曹操携手共同对付自己。虽然刘琮很清楚,自己和刘备也早晚有一场大战要打,但眼下却不能如此莽撞。
刘琮虽然觉得有些微醺,却还是先回了书房,夕阳余晖透过薄薄的纱幔,将室内晕染的颇为朦胧。明亮的烛光点燃之后,刘琮在几案上看到了两份密报。
其中一份来自特卫营,将北方的动向总结之后汇成此份报告,刘琮展开竹简看后,却不由微微一笑。
自今年初,袁谭先是调集人马攻占真定、石邑,大有越过长城攻打乐平,直扑阳曲(今太原)之势,然而在乐平却遭到了高干的迎头痛击,伤亡近万人马,狼狈退回信都。同时刘备遣关羽夺壶口,派张飞连下广平、内黄,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广大区域。
看起来刘备时机拿捏的不错,可惜了袁谭这个猪一样的队友,没能趁关羽攻打壶关,上党震动之机拿下乐平,反倒成了衬托红花的绿叶——或许这本就是他的宿命,但如此一来,刘备可谓在邺城彻底站稳了脚跟。南面有黎阳,东面有濮阳、内黄,北面有广平、毛城,西面则扼守壶关。不但占据了地利,也获得了许多人口。
对于刘备来说,正是大肆扩张的好机会。而对袁谭则意味着从主导地位下降到盟友地位。他是否已经对刘备有所怀疑了呢?如果袁谭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他的部下,如辛评之流会不会看出来呢?还是说他们已经有所察觉,那么会采取怎样的手段来应对呢?
想到这里,刘琮脸上笑意更浓。他很看好现在的刘备,要兵有兵,要将有将,谋士也不缺,对付袁谭应该完全没有问题,即便把袁谭和袁尚兄弟两个绑起来,估计也不会是刘备的对手。
虽然从兵力上来看,拥兵数十万的袁尚依旧如同庞然大物一般,但在刘琮眼里,不过是为刘备做嫁衣而已。
另一份密报,则是关于臧霸等青徐豪强的,他们虽然没有公然跳出来造反,但暗中和刘备往来,甚至给刘备提供了不少军械粮秣。就特卫营密探掌握的情况而言,数量还很不少。
要不要稍微透露一些给曹操呢?刘琮摩挲着下巴上有些扎手的短须,心中暗自思忖道,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的数量,曹操不可能不有所耳闻,甚至比自己掌握的还要清楚。那么曹操为何会隐忍不发,坐视不理呢?
对于曹操来说,固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部下与刘备暗中勾结,可若是处置起来的话,恐怕也不那么容易。首先曹操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要消灭刘备和袁谭、袁尚等北方势力,如果现在就逼迫臧霸等人选择站队,恐怕会适得其反。毕竟曹操现在的地位并不稳固,至少在刘琮的压力之下,还必须先稳定内部。
这其实和刘琮所面临的问题有些类似。不同之处在于,曹操的权利核心还算比较稳定,而对于关中诸将和青徐豪强却只能暂时用羁縻的手段。但是曹操内部的凝聚力却又是非常强大的,自从曹操起兵以来,也曾遭受过各种背叛和叛乱,然而其核心集团却始终不离不弃的追随于他。
所以刘琮才不想过早的和曹操大打出手,他要积蓄实力,等待时机,争取用自己的优势完全碾压。否则陷入连绵不绝的战争,对于任何一方都是难以承受的。
刘琮知道曹操也没闲着,要说屯田人家比自己进行的还早,去年正月,曹操为了加强对黄、淮之间地区的控制,疏通水路交通,命令军士在睢阳境利用古睢水修治水渠,沟通汴、淮水运,因水渠在睢阳县内,谓之睢阳渠。而这几年来随着曹操大力推行屯田之制,粮草问题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大问题了。
至于军队方面,曹军的战力普遍有所提高,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这方面刘琮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可能,自己这个半吊子都能做到,更何况雄才伟略的魏武帝呢?呃,想起这个,刘琮有些遗憾的想到,只怕“魏武扬鞭,东临碣石有遗篇”是不大可能了。或许,自己还有机会?
曹操的优势这两年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愈发增强了,这不是说对荆州的整体优势,而是他“挟天子而令诸侯”的优势,非但稳定了内部的大部分军民,还获得了许多人才。毕竟汉室正统的诱惑,远远大于自己和刘备这样的汉室宗亲。
除此之外呢?曹操也许正和自己一样,需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