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姐儿再次醒来已是半夜,睁开眼睛便看见床边神情紧张的三人,还未开口便已落下泪来。“奶母,夫君沉船了……”
先前那一个便是来报噩耗的,夫君所乘坐的那一只船上,少说也有十余号人,眼下不幸翻了船,船上的人俱是生死未卜,青花江那般深不见底,落入江中可不就是凶多吉少。
佟姐儿伏在床头泣不成声,姑娘晕厥的期间,罗妈妈三人自是将情况打听清楚,晓得姑爷出了事,如今正处在生死未卜的敏感时期,不说姑娘承受不住,便是她们几个亦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方才太太已同其余家属去官府报了案,姑爷福大命大定能化险为夷。”罗妈妈嘴上安抚着,心里却是惶惶不安,如今姑娘刚嫁进陆家不久,脚跟都还未立稳,说句不吉利的,若是姑爷真个命薄没了,姑娘这后半辈子也便跟着完了。
“夫君会水,定会安然无事,眼下之所以还未回来,不过是路途上延误了,我且等着他回来……”佟姐儿拿手抹了泪,自榻上爬起来,她宁愿相信罗妈妈的话,也不敢去设想那坏的一面。
见姑娘这样,罗妈妈说不上已经放下心来,伸手抚上她纤巧的肩头便是道:“官府既已接手,姑娘便坐在屋里静候消息,太太那处还是少去为妙。”
罗妈妈停顿一下,如今甄氏正处在崩溃的边缘,若是叫她再见着姑娘,难保又要对姑娘不利。“太太若是问起来,我便道你在屋中为姑爷祈福,她便是想要发作,听了这话也该收敛起来。”
佟姐儿自是点头答应,她也不想再与甄氏发生冲突,与其坐在屋内干着急,不如跪在地上向天老爷祈福,望天老爷大发慈悲,广施怜悯,保佑夫君从险境脱身,安然无恙。
佟姐儿虔诚的在屋内祈福,甄氏便也同她一般,她这时间早已将望子成龙的心抛至一边,满心满眼都是盼着儿子平安家来,万不要出了意外才好。
婆媳二人几日不曾吃好睡好,不过几日的功夫,甄氏便好似垂老了十岁,佟姐儿见她眼眶通红,里面红丝满布,便晓得是暗里哭过许久,心里头凄然,眼里亦是酸涩不已。
“早知如此,当日我便不该同意他步入科考,甚个做官出人头地,甚个风光富贵的日子,我若是打从一开始便反对他,便不会有今日这番局面,怨我!全是怨我!”饭桌上,甄氏蓦地放声大哭,捶胸顿足起来。
佟姐儿忍一忍,仍旧未能忍住跟着她落了泪。
如今已过去五六日,竟还没个线索,官府也是再请不动,只说已经寻了这些时日,既未寻着,那便是已经殒命,又道在江中泡了这几日,便是寻出来也分不清面貌。言外之意,便是再不愿管,由她们自个看了办。
甄氏前后上衙门的次数不下十回,可自昨日起,衙役们见着她的面便是一阵轰赶,只道他儿子没了便没了,莫要日日上衙门来寻事,衙门并非只为她一家开着。
甄氏最后一丁点盼头没了,怎样能不悲痛,她心里亦是生出不好的念头来,只当儿子真叫那几个浑人说中了,她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尝不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
“娘,儿媳再去衙门上求一求,夫君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的。”佟姐儿拿帕子抹了泪,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
“慢着!”甄氏突地出声唤住她,佟姐儿回过头来,甄氏盯着她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看了许久,片刻后,才似叹非叹一句。“去罢去罢。”
罗妈妈一听姑娘要上衙门里去,面色便是难看起来,连忙就将她制止住。“衙门可不是说去便能去的地方,里头尽数都是些男子,姑娘可莫要一时昏了头,行差踏错呀!”
“妈妈,夫君如今生死未卜,没准儿正在哪处等着人来救助,我怎好不想尽法子救他,眼下去衙门也是唯一的法子,若是连这唯一的都办不到,日后我还有何脸面再见夫君,且若是夫君真的生出意外,我便也不愿活了!”
佟姐儿咬牙忍住泪,罗妈妈已是惊骇不已,难得在她面前落了泪。“姑娘便是太过善良,你可知道那衙门里当差的都是些甚样的人?可不是姑娘往日所见的那些个文人雅士,姑娘若是去了,只怕是要叫人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可万万不能去啊!”
罗妈妈面苦心寒,命平安如意合上房门,转身便将姑娘强行带进了内室。佟姐儿还在挣扎,心里发急,面上欲哭不哭的,一时间叫罗妈妈瞧了怒不是怜不是。
“衙门几番都寻不着人,可见是有两个原因。一则是未用心去寻,二则便是真的再寻不回。姑娘扪心想一想,你便是往那衙门走了一趟,能有个甚的好处?别一事未毕又生出二事来。”
罗妈妈道完便不再开口,命两个丫头进来看住她,转身便出了屋,似是有些对她大失所望的意思。
佟姐儿坐在软榻上愣神许久,她并非傻子,罗妈妈的言外之意她俱是听得明白,只眼下她实在失了法子,若叫她在家中一味干等着,她又是如何也不能安下心来。
秋闱的桂榜已是放出来,夫君的大名赫然写在第一位,青州为首,全国排名第八。
桂榜一发出,知州老爷当即便变了张脸色,当日便派了亲信前来传话,说是底下下属玩忽职守,未将这等大事上报于他,他已是将其卸职严惩,还望她二人给予原谅。又道立刻就派大批人马前往青花江,必定能将陆举人寻回来。
甄氏这才又有了盼头,佟姐儿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