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的百鬼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鬼,在世时无家,死后也无家,只能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集成一大队,上人间来游荡。遇到生人,就会借机附在人身上,以求能重返人间尽未完的心愿。其实,与其说是附身,不过是稍微能影响一下人的情绪罢了。
这里的百鬼力量虽大,但单个就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外婆已经去逝七年,我每年都和师父去看望她,给她烧神明用的金色和黄色的钱,她的魂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她是走阴婆,不该跟着百鬼夜游,若要出来,也是跟着外婆自己的师父出来才对啊。
走阴婆都是有师父的。每一个走阴婆学会看香之前,都会有一段疯疯癫癫的日子,如果有师父带着,就会顺利渡过,如果没有师父,就会彻底疯掉。
外婆告诉过我,走阴婆的师父是神明。
我没有见过真正的神明,我也不是走阴婆,但我敬自己的师父为神明。
那队黑影穿过我面前的几株树木,继续向前走着。我眼见着外婆没有理我,心里愈发疑惑,脚步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那队黑影突然就不见了,我恍然穿过一片白雾到了一个满是人的广场,冬风凄凉地在人群里穿梭,游弋到到那些大理石的摊子前转一道弯儿,又吹回场地中央。那大理石的摊子上卖的都是些稀奇的玩意儿,古银手镯,镶玉耳环,点翠珠钗。周围的人有意无意地往我们这边看,眼上露出微笑,跟我打招呼,像是相识很久的熟人。我看着也只是面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此时,凭空一道惊雷划过青天,我抬头去望,清楚地看到天上有一道火红的太阳照着,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热量。看着看着,那太阳突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向下坠落。广场上的人们朝北面汹涌而去。
他们穿透我的身体,疯狂逃生。
整个场面震撼得无以言喻。
我变得有些昏昏沉沉,一直往前走去。走了不一会儿,突然看到了师父焦急的脸。他一瞧见我立刻不由分说拉起我就往外走。走到广场的角落,刚才还晴朗的天已经暗了下来,我左右看了看,哪里有什么人群和卖东西的石台,只有一片陌生的树林子。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我浑身一个激灵,伸手到师父身上摸了摸,是真实的,并非幻觉。
师父仍然拉着我急步走着:“我写完文书便来寻你,看到地上的蓝子,知道你出了事。这里是乱葬坟,阴气极重,以后莫要来了。”顿了顿,牵着我的力道紧了些,自责道:“怪我,不该让你一人前来。”
话音刚落,刚才陌生的树林又不见了,四周起了一片浓雾。浓雾渐渐消散之际,我看到密布的坟墓,墓上插着招黄白的招魂帆,风扬起一叠纸钱,盘旋而上,飘然而落。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全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不停地打冷颤,往师父身边缩去。
“阿辞别怕,这只是第十世界的残影。”
师父拍拍我的手背,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目光。
“第十世界?”我不解地问。
“世界共为十处,我们现在所处的是第九处。”师父牵着我,掌心传来暖暖的气流,透过皮肤游走于我的脉络之中。他偏头望了望我,见我一脸震惊,又解释道:“阿辞,你只需记着,要以良善之心待人接物。”
四周的景色仍然在不停地变幻着,虽然师父说的第十方世界我不懂,但是我也晓得眼前看到的这些都只是一场幻象。于是胆子大了些,道:“师父,别人对我好,我就对别人好。”
“阿辞……”师父的语调有些无奈。顿了顿,用手抚了抚我的发,“无妨,我再慢慢教你。”
人的性格是天生的。不管是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
当一个思想在一个人的脑中成形,无论时隔多年,仍然会对这个人有所影响,因为那根生在那里。就好比一个非常倔强的人,你让他改掉倔强的毛病,那是不可能的。不管他怎样看淡万物历经沧桑,怎样变得成熟,他骨子里的倔强因子是伴随他一辈子的。
此时,师父跟我说要与人为善,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对谁都善。我才不要。对于善良的人我当然会对他好,但恶人我亲近不起来。若是遇上恶鬼,除之而后快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与它交好?!
师父也懂我,一直赶路没有说话。
走得急了,我被小石子拦到踉跄着向前扑去,幸好师父牵着我的手才不至于跌倒。站稳身子再看时,只见刚才的密布的坟墓已消失不见,我们回到了最初的林子里,那只被我弃下的蓝子此刻正静静躺在我的脚边。
我蹲下身子把蓝子捡在手上,站起来时有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与我脸贴着脸对视着……
他的脸色接近于乌青色,半边脸上没有头皮,血淋淋的,头皮撕裂的部分遮住了他的左脸。他没有说话,也不动,就这样瞪大了双眼盯着我,面无表情。右边脸上除了零星的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伤痕。
我此刻是半蹲着身子,与这孩子一般高,见到这种情景惊得向后退去,师父却捏紧了我的手,低声叫我别乱动。
那小孩子伸出手来,想摸我的脸。
他十指的指甲壳已经断裂了,手背上的皮肤有一团一团的黑色,像是凝固的血迹。
我忍不住毛骨悚然。
由于平常喜欢看鬼片的缘故,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咒怨里那个孩子,不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