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歌才不听朱六宝这满嘴扯谎,她看看炎修羽,炎修羽也是满脸沉静,但目光中隐有疑惑,必然也是对朱六宝这通话起疑了。
扯出个笑容,严清歌对朱六宝拱手道:“多谢公公告知!是我们婉儿命苦,怪不得旁人。这下我和王爷的心事儿就平了。”
朱六宝也不管严清歌信不信,反正他的话带到就好了,皇宫是满是魑魅魍魉,外头这些贵族世家,也都人面鬼心着呢,反正大家只要面上过得去就好了。
他对严清歌颔首道:“娘娘不必谢咱家,咱家也是有求于娘娘着呢。娘娘,我那短命的儿子,他埋在京郊朱家庄外,只要叫人在村子里一打听,就知道坟头在哪儿了。这么多年,我哥哥家里头怕惹宫里忌讳,哪怕天天路过亲儿子的坟,都不敢上前过一次呢!”说着说着,他又一副要哭的样子。
严清歌这会儿可一点儿都不同情他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朱六宝挺惨的,竟然要伺候在杀侄凶手跟前。但朱六宝刚才那通只将罪名朝严淑玉身上安,却根本不提炎深是怎么受凉的说辞,让严清歌觉得,朱六宝可没他自己讲的那么清白。
说不定他就是为了跟在太子身边日后能有的权势,亲手选择了杀死他干儿子表忠心呢。
眼看着朱六宝出了院子,严清歌拉过炎修羽的手,道:“羽哥,我不信朱六宝的话。”
“他话里全是漏洞!”炎修羽颔首道:“不过叫人去上个坟,也费不了什么事儿。至于宫里,我们叫人继续打听,务必查出真相。”
朱六宝摇摇晃晃回宫,进了书房,太子正看帖子。
朱六宝见屋里没旁人,跪下来,磕头道:“殿下,元晟小殿下身子康健。”
太子一声不响,朱六宝偷眼看过去,只见太子正死死的盯着桌面,脸上的表情非常扭曲,已然入了神,倒不是故意不理他的。
他愣了一下。明明他出宫的时候,太子还好好的,就半天时间,这是怎么了?
一时间,朱六宝不敢吭声,跪在地上等太子回过神儿来。
太子面上的表情,似惊似怒,似悲似喜,酸甜苦辣样样皆有,这十几年来,朱六宝头一回在太子的面上看到如此丰富的表情。
时间过了好几刻钟,太子才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眼睛黑的好像能将人吸进去一样,道:“怎么会是这个时候!”
朱六宝心中一顿,差点儿窒息。
他伺候了太子好多年,对太子已经熟悉到比熟悉自己还熟悉。太子一伸手,他就知道太子是要茶,还是要扶他起身。太子的目光落在什么东西上,他就知道要不要将这东西拿过去给他。
可以说,不但他比了解自己要了解太子,他还比太子本人还要了解太子自己。
朱六宝的嘴唇哆嗦着,似乎听到了皇宫最高的那处台子上,封存了几十年的大钟,又要敲响了。
这口钟,只有当皇帝驾崩的时候才会被敲响,声音响彻整个京城。
对太子来说,皇帝死的可真不是时候。虽然他已经将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全部干掉了,但还有一直平庸不已的大皇子呢!他在前几年的蛮兵入京时,带着母妃逃出京城,一直躲在燕州的外公家,从未回京。
如今天下流民反叛,烽烟四起,皇帝死后,若有人闹事儿,以太子不足以震天下为由,另立新君,又是一桩麻烦。
太子的目光看向虚空,好似穿透了墙壁,穿透了时空,见到了他最不想发生的一幕。
“孤……只有一个兄弟了!”太子慢慢说道,将拳头紧紧攥住,摁在了桌面上。
太子心中做了个决定,他决定,先隐瞒下皇帝的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