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御书房中,桌案上奏章堆成了小山。
皇上就这么一本本地翻阅着,神情从平淡变成不耐烦,最后又是愠怒。
直到最后,他将最后一本奏折随手丢在了桌上。
“不是让朕废王就是让朕抄家斩首,这些大臣们是杀上瘾了么?”皇上气得呼吸时胸膛都在剧烈起伏。
倒是有些人没有上奏章,因为他们本就是不希望自己惩处宁王。但宁王毕竟在宫中杀了那么多人,他们也不会傻到还求自己奖赏他。
一直在皇上身边服侍的小太监送来一杯热茶,在一边劝慰着皇上:“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
皇上揉了揉眉心,什么都没再说,但显然这几个儿子的事情,让他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
“明日你再将元锦玉请到御书房一次。”说罢,他也没再看那些走上。
有御前的人本想送来绿头牌让皇上挑选,被小太监一个眼神就给制止了。
最近皇上显然是没那些心情的,他可不想再承受皇上的怒火。
此刻在天牢中,慕泽也站在桌案前。
不仅是元锦玉,还有诸如瑞王,和一些武将,都纷纷叮嘱过牢头,让他们对自己多加照拂。
所以自己的牢房,没出一日,就将日用的东西都堆好了。
担心他无趣,牢头甚至还给他准备了棋子和笔墨。
慕泽此刻看到铺开在桌上的宣纸,手中提笔,接着昏黄的灯光,就开始在上面运笔走势。
等到结束的时候,他又端详了几刻,这才放下笔,又轻叹了一口气。
他这两日来,时常会想起锦玉。想她此刻吃得好不好,睡得舒不舒服,想她会不会在元妃那里受委屈。
想她被召到御书房,在面对皇上的时候,又会不会为了自己答应些什么。
慕泽不愿意她为自己付出什么,反正牢头给自己添东西,也必定是皇上默许了的。
既然皇上没想着判自己什么死刑,那在他看来,都不算是大事。
第二日,元锦玉听闻皇上传召自己去御书房,已经没那么吃惊,收拾一番,又施了淡淡的粉黛,这才随着小太监而去。
这会儿是下午的光景,皇上似乎午睡刚醒来不久,精神还算不错。
此刻元锦玉到御书房,依旧被赐了座。
按说这御书房是大臣们议事的地方,元锦玉这几日总过来,也该见到些大臣才是,但是她真的是一个都没见到。
或许是皇上一早就有过吩咐吧,元锦玉心想。
此刻有人看茶,皇上盯着那极为好看的青花瓷杯纹路看了许久,才慈祥地问着:“你那手上的伤势如何了?可有按时涂抹药物?”
元锦玉点头:“回皇上的话,都涂过了,现在已经好了差不多。”
皇上嗯了一声,品了一口茶,见元锦玉也抿了一口,继续问着:“你可知道,这京城百姓,已经怎么说这件事么?”
元锦玉也是聪明人,在皇上面前自然不会装傻。
现在那些百姓说的真的是极尽恶毒,将一切错处,都归因在了自己的身上。
“臣女知道。”元锦玉微微低着头,声音不卑不亢。
皇上看向远处,不知道眼光最终是落在了什么上:“纵然如此,你也依旧要嫁给老九么?”
元锦玉此刻抬起头来,看向皇上,眼神别样坚定:“锦玉此生,非宁王殿下不嫁。”
皇上若有所思,也像是在慨叹:“朕本以为,你会再犹豫一下,没想到,你竟然同朕说此生不嫁。”他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元锦玉看不懂的情绪。
“你在朕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姑娘,在没发现你和朕的那位故人相像的时候,朕便这么认为了。”皇上说得很认真,也同样看向元锦玉。
“不管是那一次次的筹划,亦或者是化险为夷,朕其实一直很欣赏你,不然也不可能封你为郡主。若是说朕对你真的起了杀心和芥蒂,就是因为你凭借着一己之力,在皇宫中掀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皇上说罢,轻轻咳了两声,待到呼吸平复了才继续道:“但你的这份聪慧,到此刻却打了折扣。皇后被降位,太子府满门此刻都在大理寺关着,不日问斩,朝中情势琢磨不定,你却非要在这个时候,选择还要接受惩罚的老九,朕现在看不到你的聪慧。”
“锦玉……并不觉得锦玉这是失了聪慧之心。”元锦玉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着:“或者说,锦玉认为,这和聪慧之心,没什么关系。有些人,他始终就是凌驾于你所有的理智和筹划之上,对于他,你永远都不知道底线在何方。众所周知,宁王殿下失聪多年。这在你们眼中,必定是一种残缺,但在我眼中,却觉得是世上的人,都多了一双耳朵。陛下,若是您今日也是劝我放弃这门亲事,就请不要再同锦玉说了。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锦玉都嫁定了。”
元锦玉说完,觉得自己一番话似乎有些自大,连忙地下了头,小声地辩解了一句:“殿下他也在天牢中,等着同锦玉成婚呢。”
皇上凝视了元锦玉半晌,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哈哈大笑了两声:“罢了,既然你意已决,朕也不再劝你什么。明日早朝过后,就会有圣旨颁布,届时你就知道朕会如何做了。”
元锦玉想着还要再等上一日,着实苦痛,但最起码皇上这次给了自己一个准信,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行礼告退。
此刻的京城,着实是笼罩在一股说不清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