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料,瞬息之间,祸福变换,这个小子竟然被立为了太子!
纵然是李妃,也只是因为奉冯妙莲之命代为巡视六宫,所以不得不做出应景的姿态。而且加之她在皇宫里地位超然,而且又不曾生儿育女,出于女性的天性,倒对那个小孩子真有几分爱护。
这一次,听得孩子居然被立为新太子,也不知是喜是惊,悄然地转了目光,不是看陛下,而是看冯皇后。
冯皇后还是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端着酒杯的姿势都没有变化一下,脸上还是带着那种笑容——自始自终,她都在微笑,真正保持着母仪天下的气势。
谁也不知道她内心到底想的是什么,就连李妃这样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人,也不禁三分惴惴,当然也三分忌惮——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便是这样,你不是直接得罪人,但是间接或者不经意地,你已经结下了天大的仇人。
冯妙莲也接触到她的目光,她放下酒杯,看到满座的妃嫔们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观察着自己的脸色。
这时她才恍然大悟,那些人,按照礼节也好,阿谀逢迎也罢,她们急不可耐地,需要恭喜李妃娘娘。问题是,现在冯皇后还没有开口,她们就不好表现得太过热切,只好一个个地看着皇后的脸色,看她先有什么表现。
冯妙莲在深宫多年,哪一样规矩会不熟悉呢?但见这些脸色,立即明白了十成。她一笑,居然声音镇定,笑容镇定,轻描淡写的:“陛下决策英明,恭喜陛下江山后继有人。也恭喜李妃娘娘……”
这下子,妃嫔们总算找到了借口,七嘴八舌,生怕稍稍落后了一般,立即恭喜起来。李妃自然也谦虚谢恩,跪在陛下面前,长长地叩头,又对皇后娘娘叩头。
拓跋宏淡淡道:“平身吧。”
冯妙莲居然还顺手拔下了自己耳坠上那一幅碧绿的耳坠递过去:“李妃娘娘多年含辛茹苦抚养小太子,真是辛苦了。以后岁月还长,孩子还要赖你照顾,这点小小心意,请你收下……”
那耳坠是冯皇后最喜欢的首饰,也是她压箱底的宝贝。每每她戴着这幅坠子出来的时候,那通体透绿的颜色几乎让她整张脸都显得晶莹剔透,人都绿莹莹的,漂亮得不可方物。如今,却毫不可惜,转手就给了李妃。
李妃面上却丝毫没有喜色,反而有些惶恐:“妾身不敢让娘娘割爱……君子不夺人之美,这是娘娘心仪之物,妾身不敢要……”
冯妙莲笑道:“你是不敢还是不想要?如果是嫌弃这坠子不好,本宫马上派人另外送来礼物……”
“不敢,妾身不敢……皇后娘娘的礼物,那是妾身天大的荣幸……”
她不敢再推辞,可是,对于那份礼物,真不知是要好还是拒绝好。别人不知道,但她十分清楚,这耳坠子是陛下给皇后娘娘的礼物,至于到底是那一次因为什么原因给的,她不得而知,只知道这礼物的珍稀和价值。
就算是冯妙莲自己也觉得奇怪,就在前不久,刚从龙门石窟回到皇宫的时候,她做梦还梦见冯妙芝抢走了这副耳环,戴着在自己面前招摇过市,耀武扬威,而自己,被她践踏脚下,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没想到,一语成谶,虽然梦境里的人物不再是冯妙芝,可是,这宫廷女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冯妙芝呢?
她送出耳环的时候,心里竟然消失了梦境里的恐惧和失落,反而变得异常的轻松,就像是脱掉了一个天大的包袱。
李妃的目光悄然地移过去,看了一眼陛下。但见陛下端坐,神色不变,仿佛并未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
她想,陛下每天赏赐那么多东西出去,他怎么可能对每一件事物都清清楚楚?但是,很快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如此奇异而珍惜的翡翠,比盛夏的草更加新嫩,上面薄薄的蝉翼,无不昭示着这是一件稀世之珍。
陛下怎会对此毫无印象?
可是,既然皇后送出了,陛下又不发言,她又怎敢不收?只得硬着头皮收下了这对耳坠,再一次叩头谢恩。
这时候,皇帝大人才咳嗽一声,环顾四周,朗声道:“今后,李妃赐居华宸宫。”
此言一出,更是众人震撼。
人都说后宫后宫——事实上,后宫只是皇帝和妃嫔出没之地,并不包括王子们的居住地。而华宸宫,当然在后宫之外,虽然宫城套着宫城,但隔着几乎十几里的距离,绵延开去,跟后宫彻底隔绝。也就是说,平常只要不奉召,太子是决不许进宫的。
当年询儿幼小,又新丧母,拓跋宏的规矩也不是那么严格,所以没有实行。这一次,刚刚宣布太子人选,立即就让太子彻彻底底搬去了真正的东宫。
“太子就要有太子的样子,明日起,他入东宫学习,朕已经安排好了辅导的老师。”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九五之尊,谁敢反驳???
冯妙莲也静静听着,但觉一阵一阵的头晕。可是,她脸上却笑容不变,甚至还带了一点点儿的红晕。好像这些事情,全部都是意料之中,全部是她同意的,是陛下和她私底下商量好一般的——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的平静。
内心里到了后来,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
“……朕这次回来,欣慰地看到孩子们都长大了。朕早年忙于战事,对孩子们管教甚少。但后半生,精疲力竭,如今太子人选有了,所以,朕也想做出早就深思熟虑的一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