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紧皱着眉头。先是以孝道为名强迫悦宁回京师侍疾。之后太子监国。在冀门关被攻陷之前就充斥着赤麟军哗变的谣言。如今郴州城以他们里通外国为名对他们大门紧闭。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
如果他们真的不管不顾冲击城门。不管占不占理。赤麟军跟南楚国勾结谋反的罪名就要坐实了。
林序抬了抬手。冲天的怒骂声戛然而止。赤麟军军纪严明。可见一斑。他沉声道:“黄大人本是冀门关的守将。因为屡次顶撞诚王被贬成七品县官。心存不忿也可以理解。只是。黄大人果真想要不经查证就把我们拒之门外。将几万弟兄的性命当成儿戏么。”
林序此言可谓四两拨千斤。黄剪在赤麟军中也待过一阵子。跟北悦宁很不对盘。在外人看來。他是得罪了北悦宁才被贬的。林序的话大家都听懂了。黄剪此举是在公报私仇。
黄剪变了变脸色。朝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本官以前是从六品的小小参将。亲兵不过五百人。如今虽说是七品县官。手下不多不少也带了三千的兵。此乃皇恩浩荡。跟诚王殿下有何相干。 休得在这里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本官念你们曾是同僚。且饶你们一命。速速退开。不然就别怪刀剑无眼了。”
赤麟军中一名军士叫骂道:“黄剪。你个窝囊废。在城墙上欺负自家人算什么本事。有种下來练练。你个狗娘……”
黄剪一言不发。夺了身边一个军士的弓箭。一箭朝城下射去。那名军士的骂声戛然而止。那枚羽箭正正地穿过了他的咽喉。他沒死在敌**队的手里。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杀。愤怒。绝望以及刻骨的仇恨迅速在赤麟军中蔓延。他们本就是受伤且陷入绝境的野兽。他们已经什么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有这一口气。以及身边从刀光血影中相互搀扶着走过來的兄弟。那是他们的兄弟。他们打过架。抢过食。却也相互挡过刀的兄弟。无数的赤麟军冲向了城门。他们的念头只有一个。冲进去。杀光那些两面三刀的小人。杀光那些伤害他们兄弟的人。
城墙上的士兵犹豫了。虽然他们直属黑羽军。跟赤麟军素來沒有交情。可是。下面的那些人。他们同是出云国的子民。
黄剪大叫:“还愣着做什么。等着他们杀上來。把你们的脑袋当球踢么。”
黄剪身旁的副将脸上闪过不赞同。黄剪的态度太奇怪了。他似乎是有意要激怒赤麟军。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下面的人都失去了理智。让他们杀上來。这满城的官兵沒一个能活着离开。
终于有人手中的弓箭犹犹豫豫地向城下射去。有第一支就有第二支。此举无疑是火上浇油。下面的赤麟军不要命般疯狂地冲击着城门。一拨又一拨。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又冲上來。城墙上的士兵的手开始颤抖。他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群野兽。一群不惧死亡的野兽。
林序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沒说。多日的不眠不休。以及饥饿几乎让他的思维停摆。只剩下周围这一张张悲愤而又绝望的脸。这明摆着是一个圈套。有人故意要逼反赤麟军。他明明知道。却无力阻止。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让黄剪做出这样的傻事。”副将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越的女声。在这漫天的喊杀声中显得格外诡异违和。
他转过头。先看到的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而后他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年轻而又美丽的女子。她就那样站在城墙上。那淡然的神情与震天的喊杀声格格不入:“哀兵必胜。且城中守军只有三千。赤麟军攻破城墙是迟早的事。到时不止你们黑羽军。城中的百姓也会遭殃。”赤麟军被逼反。激愤之下做出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
那副将张了张嘴。问出一句:“你是谁。”
女子却是不答。只是接过了身后那剑客手中的剑往前一递。那副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剑上的龙纹让他惊呼一声:“尚方宝剑。”拥有尚方宝剑。且是个年轻的女子。她是沐归晚。
归晚继续道:“黄剪猎户出身。在黑骑军屡被人欺压。后來经人推荐几经辗转成了赤麟军的一名参将。总算扬眉吐气。可他性子刚直。屡次顶撞诚王。不久就被调出了赤麟军。从一名武将成了个文官。日子不可谓不憋屈。皇帝陛下却偏偏看重他刚直的性子。将他放到了郴州城。照样给了他兵权。连陛下都不知道。当年推荐黄剪的人是黎鸳。黄剪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拎周州牧黎鸳。手下有黑骑军二十万。黎家。是太子的母家。
一席话让副将冷汗涔涔。黄剪是太子的人。而陛下素來倚重诚王。如今陛下病重。太子自然要趁机除去诚王这个心腹大患。所以。黄剪要趁机逼反赤麟军。让诚王扣上乱臣贼子的名头。而代价。就是这郴州城。就是这郴州城内的三千军士。以及满城百姓。
他们。都将是皇权斗争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