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住在北五所,也就是俗称的乾东五所,位于皇宫的东北角,吴贵妃住在内廷十二宫里,还是离皇帝的养心殿比较近的一座,所以从她宫里去北五所基本上是横跨了整个内廷十二宫,没半个时辰回不来。
然后吴贵妃就在这半个时辰里静静回想了一下她最近的所作所为,先抛开新嫔妃入宫这件事儿,毕竟这事儿她是一点没插手。剩下两件,一件宫务一件康德娶妻,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了太后不喜了。
这么一想,吴贵妃就觉得自己前些日子是头脑发热了,她才刚刚接手宫务多久,半年都没到,就开始在各宫里安插探子,推波助澜什么的,吴贵妃头上冷汗下来了。
吴贵妃这人虽然能力不强,不过能受宠这么些年,揣摩人心的功夫还是一顶一的好。冷静下来就发现自己前些日子张狂了,做事露了马脚被太后抓到了。
吴贵妃想起从前在太子府的时候,她自己眼里都是容不得沙子的性格,要是在自己身边的人里发现探子了,都恨不得把人筋抽了,太后执掌后宫这么些年,想必前些日子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挖坑往里跳吧。
还有林家的大姑娘,就说她的家室,她身上的光环,皇帝是不会让她嫁的别人家里的,那么年纪合适的也就只有康德一人了。
又是一圈冷汗冒出,吴贵妃心里一阵阵发憷,她得忍,继续忍下去,一直忍到自己升位……或者康阳升位。
以及,她得想个什么法子补救一下前些日子的过失。
不多时,梅儿带了康德回来了,不过同行的还有康阳。两人请完安,康阳就奔着桌上的点心去了,康德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
吴贵妃有点怀疑自己看走眼了,以前怎么觉得他老实呢?不过转念又一想,指婚这事儿是太后跟皇帝做主的,他也一样身不由己。
吴贵妃笑笑,“虽然明旨没发,不过听太后娘娘的意思,你的正妃应该就是林家的姑娘了。”
康德半低着头,小小的嗯了一声。
吴贵妃停顿片刻,又道:“虽不是你一开始看上的李姑娘,不过林姑娘也是个好的,模样不错,又得太后喜欢,将来成了亲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母妃说的是。”康德应了一声。
吴贵妃有点不开心,完全看不出喜怒来。这孩子进她宫里的时候才三岁,听话而且不爱说话,也从来不反驳她的意见,好养的很。
那是当初,现在吴贵妃恨不得打他两巴掌,就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惜康德待她一直恭敬,连个生事的借口也找不到。
吴贵妃眼睛一转,又道:“林家的姑娘在家里一直管家来着,想必是做主做惯了的,你将来别跟她计较。”
“母妃说的是。”依旧只有这么一句。
“她得太后喜欢,在宫里也是待了许久的,女儿家都有些娇气,在太后面前你得让着她。”
就在吴贵妃一条条给婉玉拉低印象分的时候,林家的内书房,父女两个也在说康德,还有他的养母吴贵妃。
“康德是皇四子。”林如海道:“从小在吴贵妃跟前长大。吴贵妃这个人……虽不是生母,但是你得敬着。”
婉玉看了林如海一眼,似乎觉得她爹这么委婉着来有点不太像他风格了,“我知道,她有亲生儿子,跟康德肯定不是一条心。”
林如海觉得女儿这话里有两处要纠正,一是这么快就叫上名字了,二是……“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宫里宫外都说吴贵妃对皇四子照顾的体贴入微。”
“父亲。”婉玉叫了一声,郑重其事道:“康德今年十五,康阳今年十一,虽然生日一个在年头,一个在年尾,但是也差了三年多。他俩现在是在一处读书的,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要么就是康阳太聪明,要么就是康德太笨,但是按照古代那种纯学文科的方式,智商不起决定性作用,而且康德看着其实也不怎么笨来着,那么两个年纪差了三岁的人进度一样,除了起步晚或者父母娇惯再没别的可能了。
林如海欣慰的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说完他皱了皱眉头,“太后虽然喜欢你,皇帝也还行,但是后宫里……你还是不能跟她明着对上的。”
“父亲你放宽心!”婉玉安慰道:“明年成亲的时候康德就十六了,在宫里住不了几年了。况且九个月的孝期,成亲怎么也是下半年了。宫里新人辈出,她哪有那个闲工夫放在我们身上。”
没两日就是八月二日,宫里开大经筵的日子。
经筵其实就是给皇帝讲学,督促他上进来着。有每日都讲的,俗称小经筵,大经筵则是每年秋天跟春天特有的,场面十分隆重。
小经筵是翰林院学士主讲,去御书房里给皇帝念书,大经筵则是内阁大学士主持,参与人数多达好几百,地方也从御书房里挪到了乾清宫的大殿里。
大经筵是个展示学识收获崇拜眼光的舞台,但是同时……它也是个丢脸的地方。
一般的程序是先读原文,然后开始由各位饱学之士讲解,有时候皇帝也会专门点名一二人来讲解,这一期是林如海主持,不用上去讲经了,压力稍小一些。
这种时候,越是抽到简单的经书就越是紧张,毕竟要将被前人们翻来覆去讲过好多次的东西讲出新意来,那非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简直就是要了老命了。
于是林如海有点走神,想起自己闺女小时候解释李白是个眼神不好的酒疯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