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我的宝宝还活着!
我猛然一震,四肢百骸都似被灌满了力量,随手抓起一根枯枝,我挣扎着站起来,向着院门口踉跄而去。
好不容易冲出院门,我吃力地扶住院边的桃树,却看到天尽头处,恍然显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心不自禁地抽紧,仿佛被一只手狠命地抓住,我想也不想地冲过去,可是还没走几步,就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在地。
我不死心,拼了命地向前匍匐着,指尖都被粗粝的泥土划出道道鲜红的口子,但我都不在乎了,只是痛哭着嘶喊:“宝宝,我的宝宝!”
周晋雅就站在情人跃的边缘,目光还痴痴地望向怀抱里婴儿,头也不抬,月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几许诡异的黯然。
终于看到那个小小软软的家伙,我又喜又怕地掩住口,抬眸近乎哀求地看住周晋雅:“我的宝宝,把宝宝还给我!”
“嘘”周晋雅却示意我噤声,还忍不住把婴儿抱得更紧了些,拍着他的身子左右摇晃着,仿佛是在哄他,“不要吵,他好不容易才不哭了呢,你不晓得他有多调皮。”
听她这么说,我的心都跟着化了,激动得痛哭失声:“他还活着?他还好好的对不对?”
“那是当然,我说过的,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子均安的,你怎么不信任我?”周晋雅得意地转过身,还故意把孩子抱得高了一些,那婴儿的眼,就看着我骨碌碌的转着,纯净的好似天边新落的雪,“你看,你的宝宝可真可爱,是个男孩呢,你都不知道,他落地的那一刻,哭声好嘹亮。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就不哭了,只是看着我笑,笑得这么恬静温柔,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风的声音在耳畔呜咽得低沉,我强忍住满腔的泪意,挣扎着,一面挪动自己筋疲力尽的身体,一面一遍遍地向她哭求着:“周晋雅,你把宝宝还给我,把宝宝还给我,好不好?”
周晋雅却恍若未闻,她笑着抱紧了婴儿,又转身向着悬崖边迈了一步,声音也变得孱弱而喃喃:“你说,如果我的宝宝还活着,一定也像他一样可爱吧?”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只觉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就快要跳脱出去:“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周晋雅恍然地笑着,看向脚底幽深的海面,海波沉静,如同婴儿的眼,似能洗清一切的脏污罪孽:“听说,这座山峰叫情人跃,人只要跳下去,连尸骨都找不到呢!”
终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我浑然一惊,仿佛有什么东西轰隆一声在体内炸开了,我不敢想,简直不敢想,只得本能地嘶喊出来:“求你,求你不要那么残忍,他还只是一个婴儿,求你把他还给我!”
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痛了,周晋雅缓缓摇着头,落花在雾岚中模糊了,连带着山间的漆黑。于是她转头,凝望着遥远的天空,似是唏嘘似是感叹:“怎么会残忍呢,这个世界充满了肮脏,他跟我一去跳下去,我们就可以去天堂了。我们在天堂一起幸福地生活着,再也没有眼泪,没有嘲笑,没有痛苦和抛弃。那该多好……”
婴儿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蓦地就哇哇地哭叫起来,那声音真响亮,仿佛是尖刀辗转在我的胸腹里,把我的所有脏器都绞在一起,又狠狠地割裂开了。
我尖叫着扑过去,想要拽住周晋雅的衣服,双腿却毫不受力地跌落下来,我只得拼命伸出手,抱住周晋雅的双脚,紧紧地抱着。
惊恐,惧怕,我简直无法呼吸,却偏偏没有任何办法和力气,去阻止面前这个已然疯狂的女人。
周晋雅听到孩子的躁动,低低地垂头,近乎宠溺地亲了亲婴儿的额顶:“是不是,我的小宝宝?我们要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个世上,再干干净净地离开,你说好不好?”
不,不可以!
彻骨的寒冷顺着天风一点点地逆进我的身体,在血骨中寸寸滚碾着,渐渐地冻成一个巨大的冰疙瘩,坚硬而沉实地砸向心窝,一下,又一下地滚磨着,将我所剩无几的希望都碾得粉身碎骨。
我通身巨颤着攥紧周晋雅的裤脚,拼命嘶喊:“周晋雅,你疯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吧,你想要怎么报复我都行,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我的命都可以,我求你不要伤害他,不要……”
“报复?”周晋雅转身看住我,一双幽深的眼里不知道是喜是怒,脚下却一步步地挪向冰冷的虚空,“我想,我已经找到报复你的最好办法了,叶轻。”
我死命地摇头,声音也跟着摇晃起来:“不,周晋雅,你不能这么残忍……”
“宝宝,宝宝乖,不要哭,乖乖地闭上眼睛,跟我一起飞吧。”周晋雅捂着婴儿纯亮的眼瞳,紧跟着一起阖上双眸,像俯瞰的大鸟般弯腰跳下了万丈深渊!
“不要”
我猛然站起来,拼尽全身的力气冲向悬崖边,可是我伸出的手,却只抓到了周晋雅的一寸衣角。
“哗啦”
裂帛的声音,那么刺耳,像千万尖啸的针,一齐刺向我的心窝。
怔然地僵立在悬崖边,我眼睁睁地看着宝宝随着周晋雅一同坠落下去。夜里的风是那样凛冽,吹起崖边簇簇的桃花,一朵朵花瓣就像是死了的蝴蝶,毫无生气地坠落在我沾满鲜血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