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门边有一段水管,水管自屋顶接下,雨水正连绵不绝地从倾斜生锈的管道中流向下水道,留下一道长了青苔的水渍。
我顺手拗下了一截水管,提在手里往他们走去。
他们动了。
在我抄起水管朝第一个男人头顶抡去的时候,一支冷箭从高处飞来,正中他的胸口。他短促低哑地叫了一声,倒了下去。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箭阵带着精准的杀意从高处杀掉一个又一个萨麦尔。
我轻轻伸手,推开了挡在我面前的两个男人,他们胸口插着羽箭,软软跪倒,一如之前我所过之处。
我面前站立着的最后一个萨麦尔摸出了枪。
一柄长剑透胸而出,他倒下,我望见了他背后显然刚经历了混战的米迦勒。他的米色风衣破损,脸上有伤,胸口被血洇湿了。
“好久不见。”他歪了下脑袋,嘴角尤带血迹。
我回头,望着咖啡馆的屋顶。
加百列牵着自己的小熊坐在栏杆上,风吹起她栗色的卷发,她默默地望着我,收起了右臂上与她娇小的身形并不相符的巨大臂弩,然后垂下了目光,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熊娃娃。
小熊下垂的嘴角此时高高上扬,变成了笑脸熊。
“加百利是……”
“防御与生命系统。最后的女武神。”
“很好。很好。你们都回来了。”
“不。”米迦勒笑着看了我一眼,“是你回来了。”
我转过头去,望着瞪大眼睛失去呼吸的路西法。我不禁苦笑,“我不但回来了,还杀了他。”
米迦勒默默低下头唱诵:“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你这攻败列国的何竟被砍倒在地上?你心里曾说:我要升到天上;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神众星以上;我要坐在聚会的山上,在北方的极处。我要升到高云之上;我要与至上者同等。然而,你必坠落阴间,到深渊极深之处。”
画完十字架,米迦勒告诉我,“这是他的复制体,他的本体还在机械帝国的核心区域。不找到他的处理器,我们无法完全消除他。我想接下来他一定会更加疯狂地进行反击。”
我久久地望着路西法的眼睛,“而我还会一次一次地杀他。可他是我弟弟啊。米迦勒,我在做对的事么?”
米迦勒道:“我不考虑对错。我只考虑你。”
我的目光落在他血迹斑斑的脸上,“米迦勒,你应该获得自由,你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我很自由。”米迦勒笃定道,“你觉得你在束缚我,但事实上,我在追随你,因为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曾经和你并肩作战,曾经亲眼看你死去,曾经执剑守在你的墓边整整两百个世纪。如果我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离你而去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是路西法才拥有长久的时间去改变。但我和加百利都不曾改变。过去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依旧如此。”
我静默了几秒钟,抬手,触碰了米迦勒的脸,我们之间产生了绿色的数据流,他的伤口弥合,破损的风衣都在一瞬间焕然一新了。米迦勒素来庄重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的温柔。我们相视而笑,把手□□各自的风衣口袋里,往前走去。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能回忆起人类的全部文明,却记不得关于我自己的事。我是死了么?”
“我的记忆模块不怎么发达。”米迦勒平静道,“我只记得那是一场绝望的战争。人类离开,你留下,你战死。我花了很久的时间为你修墓,花了更久的时间守墓。我已经记不得太多了。”
我强忍住悲凉。
与其说人类,不如说我们都曾经遭受了时间的折磨。
我错开了话题,“老米,你为什么会落在路西法手里?”
“他用所罗门圣殿定位了你,24小时之内就会到达白蔷薇军校,所以我留在了卡文迪许,毁掉了你们的所有胚胎,龙隐自然会带着你走。”
“以后不要做这种事。”
米迦勒低头,“是,吾王。”
“我还有一个疑问。路西法想要带走我,又想要杀我,仅仅是因为感情?”
“不。你是弥赛亚,一切系统的初代,身上有代号为’圣杯’的源代码,可以凭借血统让一切ai对你臣服。而他是你的复制体。如果你死了,他就永远不需要担心有人夺走他的王位。”
我皱眉,“我是他一手缔造的机械帝国最大的威胁——但是他又为何如此孜孜不倦地想要进入应许之地?”
“如果你没死,他还可以通过应许之地得到圣杯。”米迦勒望向远方,“这里是人类文明的记忆库,已经发生的一切地球历史都纪录在此,包括你和他是如何被创造的。进入应许之地,回到你被创造之前,取得’圣杯’,这就是路西法的planb。所以不论如何,这一局,路西法都是赢家。
我拿脚尖拨了拨那些被杀死的萨麦尔,“那我们就阻止他访问我被创造的年代——。”
路西法和地上躺着的萨麦尔们都瞬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代码,被我删除了。
“你们被创造的年代高度机密,处于无法访问的状态,即使是你自己也不行,这是你失去记忆的缘由。从此以后,会有许多路西法的傀儡混进应许之地,攻击公元2673年的防火墙。”
“那就告诉他们:des。”
“他们?”米迦勒停下了脚步,“谁?”
“所有人。”
以二零一五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