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在娘家的日子,勉强也还过得去。
她的辈分本就不低,如今父母、祖父母又俱都不在了,自幼又无兄长,只有两个嫡亲弟弟,可以说,娘家也没什么人能约束她。她手里又有大把的财产,有些打心眼里想看她笑话的族人,便是看在钱财的面子上,也没敢在她跟前给她找不痛快。倒是不少人,主动靠拢过来,每日里跟她陪小意。其实打的也无非就是钱的主意。她肯松一松指头缝,露几粒沙子出去,他们都开心得很。
也有些老古板,瞧她一把年纪与丈夫和离,不管她手中有钱无钱,只管瞧她不上。凡这样的人,温夫人离得他们远远的也就是了。这些人到也不算是最差的。至少,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便是怎样摆着那张臭脸的。背地里,除了说她温兰馨几句“败坏门风”,其余也没什么了。
最令温夫人生厌的两种人,一种是瞧她手里有些钱财便眼红,四处败坏她的。一种是一肚子的谋算,面上却来巴结她,只为算计她的。
不过,不管是同情的还是幸灾乐祸的,温夫人都不想见到。她懒了许多,没精神头跟这些人斗。干脆另买了一所大宅子,搬出去住了。其实,若非离开冯家时太急促,她早早便会另买宅子。
她一个中年妇人,不和娘家住,又没有丈夫可以倚靠,偏偏手里又有大笔钱财,自然引来小人觊觎。族中有人仗着是长辈,开始来挤兑她,逼着她拿钱买消停。温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偏偏就软硬不吃,一文钱也不漏出去。反正这些人,也不能怎么她。
不过,欺负她的人很快都接二连三的倒霉了。做官的被褫夺官职,经商的被查封店铺。在背后帮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冯世兴。
温家的人这才不敢招惹温兰馨了。
温夫人却是连感激都感激不起来安国公。她心里暗暗直骂,这老东西,那头在帮他的旧情人翻案,这头还不忘腾出手来哄老婆开心。这叫她怎么感激?
她每日里一边骂冯世兴,不知怎地,却又一边在想这老东西。
哎,她好像带出来的东西有点儿多。她一赌气,连房里收着的好几床锦被都一起带走了,家里的丫鬟媳妇子,凡近身伺候过的,她也都带出来了。连个能给他做精细活的人也没有了。那些粗使婆子做出来的被子,也不知他可盖得习惯。也没人给他铺床叠被了……嗯,这样挺好,就该他自己动手。实在懒,就叫小厮去。她不在安国公府,他敢背着她使唤丫头?!连粗使婆子都离远一些方好。
只是这天越来越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温夫人惊觉自己在思念冯世兴后,觉得自己真是贱!她觉着自己应该夜夜笙歌,日日逍遥快活,才对得起自己。
温夫人开始请戏班子来唱堂会,也叫歌妓来家里唱曲儿。但没几日,她就不耐烦听了。
她如以往那般,半躺在榻上,翻一卷书,饮一杯清茶,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去。
温夫人觉得自己像个思春的小姑娘。她觉得自己应该痛快一些,不应该去想冯世兴,可就是……做不到。这个老家伙,好像在她心里生了根一般。
渐渐的,温夫人便有些茶饭不思,神思不属,每日里懒懒的,只觉得很是倦怠,总也提不起精神。
只有身边几个媳妇子很不识趣的跟她说起冯世兴又在朝中干了什么事的时候,她才有些兴致听一听。然后念一句:“他怎么还不倒霉。我巴不得他哪一日早早的死了呢。”
一个不开眼的媳妇子道:“太太这是跟老爷闹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消消火了。眼看着又要过年,说不定老爷会来接太太呢。”
“什么老爷太太?谁是你老爷?哪个是你太太?”温夫人喝了两杯酒,仗着酒意发作道,“叫我姑娘。我是温大姑娘。”
几个媳妇子和丫头面面相觑。朝廷可还没褫夺她那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呢!
后来,底下的人便口口声声叫她夫人,再没叫过太太了。
寒冬腊月很快过去,转眼便是除夕。明明萧桐和冯世兴要办的事都已办完了,偏偏冯世兴却迟迟没动静了。萧桐都记得让人给她送年礼呢。
温夫人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过除夕。两个弟弟小年那一日,俱都客客气气请她过去一道过除夕,但她瞧着那态度也不过是客气客气,便也就婉拒了。
幸好身边的媳妇子和小丫鬟都有一张巧嘴,争着说俏皮话哄她开心。这个除夕过得也不算寂寞。
倒是冯世兴,他身边的小厮都不大喜欢说话,一个个全是闷嘴葫芦。也不知这个年,那老东西是怎么过的。
这么想着,温夫人发现自己又在挂念冯世兴了。
真是贱骨头哪!
她强迫自己别再去想那个老东西了。要不是他背着她在外头养小的,她也不会掉了一个骨肉。再说了,指不定那老东西正和自己的儿子儿媳一道吃年夜饭呢。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还要担心他怎么过年,那才真叫可笑呢。
很快,正月十五也过去了。年味都淡了,姓冯的老东西也没捎来半句话。
温夫人觉着,她要是再挂念这老东西,她就是只大蠢猪。
京中很快又传出冯家办丧事的消息。冯家二房、三房的两口子,都被贼人割喉了。
温夫人讨厌那几个混账东西,自然也不会伤心,倒是感慨了几句世事无常。
冯家既出了这样的事,冯世兴更不可能来了。到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