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然江湖,超凡境界几近无人能敌,但这石破惊天的一拼使他明白,世上没有永远的无敌。
迦叶尊者说:“从施主身上所散发出的惊天杀气可知,过往死在施主手下的绝不下万人。”陈浩然说:“人在江湖,杀戮总难避免。”迦叶尊者说:“生死业报,却越种越深,施主请抚心自问,死在你屠剑之下的人,都是死有余辜吗?”陈浩然说:“这。”心想:回想我前半生只一心为父报仇,因而杀戮不止。而爹一生执于一个魔剑刃剑名,而命丧别人刀下,想来爹的死,或多或少也是他的执念所致。
陈浩然心想:其后由于欣悦之言,我改变了生命的理念。为人类的自由,平等,公义而奋战,我深信这个理念绝对不会有错。只是到头来杀戮更多,使无数辽东战士,皇朝军民埋骨异域。单单死在我手下的人便已不计其数,他们真的死有余辜吗?重重孽障,一下子涌上心头,陈浩然只感觉到一份深重的罪疚重重压在良知之上。陈浩然心想:的确,杀戮就是杀戮,不管有什么理由,不管有什么借口,杀戮本身就是罪孽。迦叶尊者说:“施主,你似乎已开始明白了。”陈浩然说:“是。”
陈浩然灵台一片清明之际,意随心动,功力骤然提升至另一境界。暴吼一声,剑劲如山洪爆发,气吞天下,猛然震开了迦叶的苦苦相‘逼’。
陈浩然的这一剑,已然突破了天下一切武学的范畴,威力天下无敌,迦叶哪能挡之,全身经脉尽碎,惨然败退。陈浩然手中虽已没有魔剑刃,但他的一双手,却超越了魔剑刃的锋利。超越了魔剑刃的灵气。如今的陈浩然,神采飞扬,双目炯炯有神,俨如天神下凡。
迦叶尊者说:“施主神功超凡入圣,贫僧败得心服口服,请动手吧。”陈浩然说:“大师,你。”陈浩然人如惊雷疾电,已来到迦叶尊者之前。
陈浩然说:“迦叶大师,看来你不是为杀我而来,而是为我这杀孽深重的人带来一条出路。”“族主之死,亦是大师为了平息干戈而大义灭亲吧。只是如此一来,却使大师菋于杀戒。”迦叶尊者说:“杀戮一人而能救千百苍生,虽下地狱,贫僧亦甘愿往之。”陈浩然说:“世人皆戒杀以免堕地狱之苦,大师却先以天下苍生为念,不为于苦报加身,佛法慈悲也许莫过于此。”迦叶尊者说:“看来施主心中的明灯已燃起。”陈浩然说:“大师当头‘棒’喝,令我明白碧海穹苍,天地万象,本是‘混’沌一体,万物自‘性’亦寂然一片,我本不是我。”“我动,只因识动,杀戮因我而起,我根本什么也不是。”“我,陈浩然,根本从来没有过。”
迦叶尊者说:“好,施主既证得真如,我便送施主一程吧。”陈浩然说:“多谢大师。”迦叶尊者说:“佛说众生苦,皆在生老病死中,爱别离,怨僧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八苦相煎。”藏血峰上,既埋藏陈浩然一切执念,亦传佛藏法印予陈浩然,是巧合,还是因果。迦叶尊者说:“苦执由心生,破执成佛也由心始,现贫僧传你佛心印。”“愿燃你心中佛灯,观照自在,普及世人,不昧因果。”“譬如一灯,燃千百灯。”“冥者皆明,明终不尽。”
陈浩然心想:是了。是这里了,在我内心深处,我感到一片安祥和平静。六识已闭,我大概已经死了。还有,快乐,我一生以来,从没有过的快乐。但是,当我知道我死了不久之后,我的感觉忽然又有回了。当我再度恢复意识时,我将会有大改变,也许我会获得重生,这一切,将在不久的未来发生,我知道。
陈浩然啊了一声。迦叶尊者说:“施主,你醒来了?”陈浩然说:“大师。”陈浩然醒来,正躺在一辆驴车之上,驱车之人,正是迦叶。陈浩然说:“大师,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迦叶尊者说:“是,那个叫陈浩然的人已经死了很久,你只是我在路途上顺道所载的一个平凡人而已。”陈浩然说:“对,陈浩然已经死了。”“那么,大师,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
迦叶尊者说:“我们现在前进的路,正是千百年前佛祖释迦摩尼所行过路,道路的尽头,就是佛祖得道之处。”陈浩然说:“那佛祖得道之处,又会是什么地方呢?”迦叶尊者说:“贫僧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我们就可以看见了。”密遮树顶的天空,疏透着浮云清风,山道娴静明朗,使我领略着像数念珠的蝉鸣。
万籁俱寂,没有其他声音,寂寞到了极点,山道上什么都没有。我来到了既无记忆也无其他的地方,沐浴着夏季的强烈阳光,一片巧然。人,曾存在过吗?也许有,也许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