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最气的倒非敌不过骆千岩的山河社稷图,而是自己苦心孤诣布置的幻影阵法,不仅没除掉大对头血祖天雄,反而被几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轻易破掉,内心之震怒之羞愧,可想而知。又见昔日仇人端木龄金叹月安然逃出了天罗妖雾,哪里还忍耐得住,那股无名焰火,沸沸腾腾燃烧起来,飘在身前的太阴玄剑,青光转眼间如被激怒的猛兽,张开獠牙巨齿,扑向骆千岩金叹月等人。
骆千岩手执山河社稷图,本不该忌惮太阴玄剑,可惜他生性温厚懦弱,骨子里并不如端木龄强悍硬气,看着太阴玄剑怒汹汹杀奔而来,没来由胆子一寒,反而退后几步。
端木龄被天罗妖雾困了大半个时辰,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哪里还会客气,当即暴喝一声,双手合握天啸剑,口诵真言,毅然迈前一步,做狮子吼道:“来得好!”那剑尖汹涌澎湃的金光,瞬间化为惊天巨龙,迎向太阴玄剑。
金叹月本想与端木龄并肩作战,因心中惦记着岳青儿,担心震伤她,使她的伤势雪上加霜,心念动处,也随着骆千岩退了两步。
如此一来,竟成了端木龄和郁金单打独斗的局面。
宫月莼自在育妖陵首次邂逅端木龄,便芳心大动,情难自已,隐藏在心底十几年的少女情愫,忽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竟使得一个原本豪放粗狂的女汉子,渐渐进化成一只娇柔温驯的波斯猫。前些日子端木龄身受重伤,她怀着满腔柔情蜜意细心照料的无微不至,饶是端木龄这般钢铁般威武不屈的汉子,也被真情真意感动,百炼钢成绕指柔,从此天涯海角,生死与共,沧海桑田,携手同行。见郁金来势汹汹,大为可怖,骆金二人同时退后,恐怕端木龄年轻,修为不如郁金深厚,吃了眼前大亏,也不细细掂量自己轻重,居然挺身而出,纤纤细手一招,祭出了看家法宝相思铃,口中娇喝道:“老贼,不要嚣张,看本姑娘的法宝。”
那相思铃飞了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铃声,仿佛天宫神曲,极尽悦人耳目,十分动听,山坳诸人全无提防,瞬间被铃声所惑,迅速失了元神,一个个都如喝醉了酒,浑浑噩噩,摇摇晃晃,双目涣散无神。便是骆千岩、金叹月、熙儿,也难逃铃声之惑,心神微微一乱,金叹月功行深厚,马上镇定下来,凝神守一。惟有郁金端木龄全神贯注在斗法,周身上下尽裹在神光之中,不受侵害,这层光圈看似淡如水纹,不足为奇,但却坚如铁石,等闲之物哪里攻得进去?相思铃音迷住了山坳里的所有人,却只撼不动二人。可悲可叹的是,宫月莼修为浅薄,不及郁金十分之一,虽有相思铃这等邪派异宝,却发挥不出百分之一的威力,射向郁金的那片铃声,反被太阴玄剑的磅礴青光倒撞回去,化作一簇无形剑气,反噬自己。宫月莼趋避不及,登时惨叫一声,应声倒地,喷出好大一口鲜血,人也几乎死了一截。
端木龄正在凝神斗法,对着郁金这等一等一的高手,便是全力以赴,也只能勉强拼个不胜不败,若是分心他用,念力功力必然不纯,多半敌不过郁金。他虽心知肚明,怎奈瞟见宫月莼倒地不起,心里一急,毕竟年轻人城府太浅,不由心慌意乱起来,天啸剑金光本是灿如金乌,照的诸天红透,群山如镀金粉,然而就在心慌意乱的一瞬间,剑上煌煌赫赫的金光似乎减弱一圈,露出无数破绽。
太阴玄剑是何等至宝,郁金又是何等人物,岂会拱手放过这等诛灭对手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嘴边微微露出一丝狞笑,花白胡须往两边轻轻一动,幅度很小很小,若不是心细如发的人,绝对看不到。跟着纵身而起,化作一条青芒,把肉身和元神全注入太阴玄剑之上。太阴玄剑登时青光暴涨,刹那间天地似乎回到了开天辟地的混沌时期,深邃的苍穹消失了,起伏的群山消失了,繁茂的花草树木消失了,蜿蜒如带的河流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青光,席卷八荒六合,笼罩着神州故土。一声幽玄神秘的古老吟唱,仿佛从九幽地府响起,轻轻地,轻轻地,升到了人间,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又是那么的细腻,就像是一个沐浴在恒河边上,披着兽皮衣服的原始少女,正在用一种从灵魂深处钻出来的呐喊,呼唤着久久不归的情郎。青光上下,翻滚着一行行古老难识的铭文。那些铭文似乎都有生命力,绕着青光,跳跃的无休无止。
太阴玄剑的神光虽然惊心动魄,端木龄却一点也不畏惧,他畏惧的是另外一事,是一个女子痛苦绝望的**。她好像随时都会死去,在发出最后一下轻微的咳嗽声后,丰满的娇躯一下子没有了动静。脸色惨白的骆千岩和熙儿冲过去,熙儿轻轻扶起宫月莼的肩膀,用手去探鼻息,然后,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骆千岩,眼泪哇的一下如泉涌出,痛不可言。
端木龄的心突然沉到了谷底,乱成了一堆碎石,铮铮铁骨的大英雄,刹那间丧失了一切勇气,他只想扔掉天啸剑,回头去看一眼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太阴玄剑呼啸而来,青光瞬间笼罩了一切,晃花了众人的眼,赛过了漫天的云。
金叹月原以为端木龄今时今日的修为,绝不至于输给郁金,心里并不担心,岂料战局急转直下,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当太阴玄剑最快的一缕青光撞向天啸剑的时候,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没来由往下沉,也是沉到了谷底。
他的眼力何等凌厉,岂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