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前方传来窸窣声响,我藏了夜明珠,正欲隐身在石壁之中,却不妨肃冷声音响彻在耳畔:“何人在此?”
那声音并非来自楼谷,我旋身向密道入口奔去,方望见巨石的底,眼前匆地一亮,身着银白淡衣的男子周身罩着朦朦柔光,邪美的面上挂着难得的正经。 更为难得的是,他颊边的长长疤痕也没了踪影。他立在我身前,半晌勾起唇角:“我道是谁?原是九天的堕仙琼落!”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魔君如今倒是大了胆子,竟敢随意出入地府!”
“还不是托了仙子的福。”卿尧掌了扇,墨色的扇面绘了银色清兰,他摇着扇子款款言道:“仙子重情重义,乃是千百年难出的性情中人。仙子对那凡夫也算是情深意重,直教我族中众魔都自叹弗如呢!”
“魔君言重。”我不耐回答:“若是魔君的话讲完了,烦请挪一挪您的金身,小仙还有要事未做,不能陪魔君闲聊。”
“闲聊?”卿尧似是不可思议地笑了一笑:“本君从未见过你这般不识好歹的人。”
“那怎样做才算识好歹?”我反问:“是像魔君那样阴谋阳谋步步为营?还是像李君同那样奴颜婢色阳奉阴违?”
卿尧怔了怔:“你都知道?”
“英招的事情是你设计的;李君同根本没有轮回,而是彻底沦为了你的傀儡。这些事情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便是我不想知道,也是不可能。”我语带讥讽,毫不隐瞒自己对卿尧所作所为的厌恶反感。
“阴谋阳谋,步步为营……”卿尧轻声呢喃,“原来你是这样看我。”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而复杂,再抬眸看我,又换上了一贯的轻佻傲慢:“幸好你不是我的阿璃。不过——”他向前走了一步,定定看着我:“左右你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不如就归到我的麾下可好?”
我轻浅一笑,飞速拔下思君剑比在卿尧脖子上,目光凛凛声音顿顿:“要我做你的傀儡,不如就在此刻,刀剑相向!“”
卿尧挑眉,眼神沿着剑尖行过来,停在我身上:“刺下来。”他用法术引着我的剑指在他的颈窝处:“刺下来,我不躲。”
我握剑的手却一直在颤抖,连带着声音也颤颤:“你不要逼我!”
卿尧凉凉笑起:“我何曾逼过你,我只说了自己不会躲,并没说过自己会心甘情愿地死在你手上。琼落,动手吧,你杀了我,便能抵了从前的过错。”
我剑身一晃,狠狠刺入卿尧的体内,嫣红鲜血刹那间染红他的银白衣衫,而他脸上的笑容仍是淡淡,低眸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肩头:“你终究是心软。”
我将剑从他的肩上拔出,闭上双眼:“魔君说从前缠着我是把我当作青璃,现如今青璃神君已经回归本位,魔君怎么还是不愿饶过我?!”
卿尧捂着伤口,轻轻咳了一声:“因为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我要成就大业,自然要招徕人才。”
“成就大业?”我笑着摇头:“万年前的教训魔君还没有受够?六界和平安宁无事不是很好吗?魔君又何苦执着,莫不是真要干戈大兴生灵涂炭,魔君心里才会觉得畅快?”
“琼落!”卿尧厉声唤我的名字:“不要以为本君看重你,你便可以在本君面前口无遮拦!”
“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 魔君未免太没有度量!”我仍是不服气的仰着头,思君剑剑尖上还滴着卿尧的血迹,我两指并拢缓缓压着剑身向前,将剑身上的血迹统统拭了个干净。
卿尧捂着肩望了我一眼,冰凉的眼神像是要将我剥了皮一般。要说我心底里对他没有害怕是假的,可我仍旧是坐直了腰,迎上他挑衅的眼神。
不过霎那间,卿尧手中化出柄短刃比在我的颈间,就好似我方才用剑指着他的脖子一样,他挑了挑眉,在我耳边呢喃:“本君从来不爱强人所难,琼落,既然现如今你傲骨铮铮,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你匍匐在本君面前哭着求着雪做本君的傀儡。”
我直直盯着他,素衣黑发如玉清雅,却偏偏是六界之中最危险的男人。他扔下手中的短刃飘然而去,肩头的血污好似一朵妖娆绽放的红莲花。
他又一次放过了我。
我心中大呼了一口气,方才绷得直直的身板儿也软了下去。老实说我其实很害怕卿尧一个生气就将我宰了喂狗,但不知怎的,我就是不愿在他露出一点点的软弱。
我来幽冥司原是为了找楼谷了解九天动向,可被卿尧这么一搅合,什么心情都没了。默默掏出夜明珠,重新向着看到字迹的地方走去,待到走近了,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那些字迹却早没了踪影。
恍惚记得我刚才看的那则咒怨后面还跟了不少小字,莫不是,卿尧来这地府密道不是巧合,而是他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这密道,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过来处理情况?
那后面被藏去了的几行小字,到底写了些什么呢?
——?——?——?——
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头脑特别简单的姑娘,就像路边摊上星一师姐卖的豆腐渣一样除了白就是渣。就好比我昨夜明明只为了回永乐拿回逢生花,却又临时想起了去幽冥司逛一逛,以至于一逛逛到现在,昴日星君已经当值当了许久。
一路磨磨蹭蹭,还是没想好如果沈凌问起我这一整夜兼一个上午去了哪里要如何回答。毕竟,先前沈凌在迷雾山上一再嘱咐,若是想要下山,和他商量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