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薄薄的云彩在夕阳的周围缓缓地漂浮着,不时在晚风的吹拂下舒展一番身体,似乎是为了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如血的夕阳毫无保留地释放着自己的光和热,让它们显得更加的妩媚。
林浩宇紧蹙眉头,缓步走在青霞峪的山间,步履中透着一股子沉重的意味。前途、亲情、恩情、家族……一件件事情如同乱麻一般搅在了一起,让他越发的头疼起来,青霞峪的晚风吹来,他那头随意披散的长发随风而动,很是有几根调皮的头发划过他的脸颊。虽说男子当束冠扎巾,但林浩宇现在去没那个心思,这形象自然也是不修边幅。
猛然间,一阵悠扬的琴声从远处的山涧中传来,而后是一阵他早已耳熟能详的道情词:“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常事人间笑哈哈,周游四海你为啥,苦中受尽修正道,不染人间桃李花。常事人间笑哈哈,争名夺利你为啥,不如回头悟大道,无忧无虑神仙居。清静无为是吾家,不染凡尘道根扎,访求名师修正道,蟠桃会上赴龙华。”
随着这歌声,山中有白鹤数只翩翩而舞,发出几声清鸣,动人心弦,不少赶赴青霞观进香的香客闻听这声音,不由得心旷神怡,更加感叹此间真个是神仙居所,逍遥无为。
林浩宇很敏感地听出了这是张进机的声音,声音的来源也的确是平时自己打水常去的那处山涧,他呼了一口气,纵身向着那处所在寻去。他刚到地方,便见着了张进机,此时他早已收好了古琴,笑着坐在一张石桌后看着他。
林浩宇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面带苦涩:“你早知道我会回来?”
“心有疑惑,怎能不回?”张进机微微一笑,为林浩宇满上一杯茶,林浩宇接过茶杯,也不在意,便这样直接灌了一口下去。
张进机看到林浩宇的样子,才缓缓开口:“你此次前来,是想让老道给你开导开导罢?”
说罢,也不等林浩宇说话,直接将一副围棋摆在桌上:“大道运行天地之间,万事万物莫不为道也,道在天在地在屎溺之中,自然也在这围棋之内,你我来一局,道士也好将这些事与你细细分说!”
林浩宇点点头,伸手拿起黑棋就要先行落子,却听张进机嘿嘿一笑,将他止住:“贫道,一向是依古礼的,你总要让让长胡子的罢。”
说罢,他先于林浩宇落子,直接占住棋盘的正中。有道是金角银边草肚皮,直接在中心开化的棋手,要么是绝世高手,要么就是不懂装懂的傻子,可这张进机如此修为,自然不是林浩宇所想的傻瓜,见了张进机如此做法,他并没有轻视,然后他拿起黑子,便缓缓地在右下角落下棋子。
晚风徐拂,夕阳西下,随着棋子的不断落下,林浩宇的脸色逐渐泛起了笑容,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棋局的发展而越来越灿烂。
棋盘上,黑棋宛若一条长龙,眼看着就要将整个棋盘贯穿。可是对面的张进机,脸上却不见丝毫的焦虑,反而越发的淡然,似乎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不过他那白棋,实在是太过于分散,太难对林浩宇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威胁。
猛然间,张进机抬头,对林浩宇笑了笑:“林公子,棋艺不错,颇有大家风范。”
林浩宇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将手中的棋子再度落下,这一下,整条大龙宛若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变得杀气腾腾。林浩宇脸上的微笑愈发的灿烂,却仿佛忘掉了心中的郁闷。
张进机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边的云霞,轻轻地说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道德经》诵出,整个茅屋周围的天地都为之色变,这一刹那,林浩宇似乎感觉到一股汹涌的波涛向他迎面扑来,方圆数里内所有的癸水之炁都被调动了起来!
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间,下一刻,一切恢复了正常,张进机云淡风轻地将一颗白棋放在棋盘上,林浩宇悚然发现,棋盘上所有的白棋在这一刻结成一张大网,将他那条大龙的去路生生切断!
原本在棋盘上似乎随意散乱的白子,在张进机刚刚的这一下之后,竟然整个都活了起来,散子变成了网、变成了刀,拦在了林浩宇的面前,他只要向前一步,整个人都要粉身碎骨一般。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他的脸上已不见了笑容,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思索,一滴滴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滴在了桌子上。
“吧嗒!”
本来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在林浩宇的耳旁轰然炸响,此时的林浩宇也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眼前一片清明,他毫不犹豫地将一粒黑棋放在那张网唯一的破绽之上,于是,那条大龙冲出来重围,一瞬间变得更加的张牙舞爪起来。
林浩宇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抬起头,看向张进机的目光已然变得分外的凝重;可他仔细地观察着张进机的脸色,却发现那表情一如开始那般云淡风轻,再无其他特点,林浩宇就这么看着张进机,迷迷糊糊之间,似乎觉得那张苍老的脸上,荡漾着一种叫做“道”的东西。
张进机却没有管林浩宇是否看向他,他只是看了看那棋,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随后轻轻地说道:“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