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秋意鸣痴念,轩窗曾许共一帘。
听到动静的柳风月与段绮丝匆匆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宣筱手中的长剑刺透西陵的胸膛。而后,在自己雪白的脖子上划开一道嫣红的口子,鲜红的血珠顺着脖子的痕迹一滴一滴的蜿蜒而下,与西陵胸口淌出的鲜血融合在一起。在白色的狐裘上绽放开一朵朵艳丽的红梅。
“筱筱!”段绮丝惊呼一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里喷涌而出。正要上前,被柳风月一把拉回身边。
“铿”的一声,凤老夫人手中的凤头拐杖,铿然落地。
安静的躺在西陵的怀里,宣筱的气息随着脖子上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发的虚弱。虚弱到连往日里清脆好似铜铃的嗓音,飘渺的宛如天边漂浮的烟云。玉指芊芊,艰难的扬起,一寸一寸抚过西陵诡异的面容,苍白的不见血色的薄唇,微微张开。
“我从来都不敢去想,你是我的杀兄仇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惧怕这个事实。那年遇见你,不是我的刻意,是上天。你是我的神,更是我的劫。如此也好,我狠不下手去杀你,但哥哥的仇也不能不报,我替你死。我替你。”最后一口气随着话尾末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消失殆尽。宣筱眼眸合上的时候,流连在西陵面容上的玉指也随之落下。
缠绵许久的劫数,沉寂在寂寞的冬夜里,一同枯萎的还有西陵脸上那朵绽放的芙蕖。紧紧的,将宣筱搂在怀中,西陵阴翳的面容看不出是哭是笑。
“为什么?为什么?”其实,西陵真正想问的是,既然知道我是杀害你兄长的凶手,为什么还要来到我身边;既然费尽心思想杀我,为什么又要替我去死;为什么?你们皆是如此,总是自作主张的帮我做着决定,从来都不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可是?西陵怎么知道,那年相遇,哪里是宣筱的苦心设计。是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恍如天神将她拯救于世,她把自己的恨藏在所有的爱里。知道真相的时候,她想到的也是怎么去对付沐家,而不是杀他。这次凤凰之行,没有在她的意料之中。走到这一步,岂是她愿意。
“宣儿。”突然响起一声呐喊,划破凤凰古城冬夜的寂静。凤老夫人硬朗的身子萎靡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重重的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老夫人。”柳风月携着段绮丝,跨步过去,在凤老夫人身边蹲下。抬眸,望着同样沉浸在悲伤中的西陵,摄入眼帘的是血流成河的一片狼藉。
“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几乎是怒吼着出声,柳风月眼底氤氲起熊熊的怒火。
“我费尽心思想帮你保住她,结果你自己把她逼死了。你永远都是这样,总是在抱怨别人给你的不够,何曾想过,你又做了什么。”
然后,面对着柳风月的指责,西陵并没有回话。甚至不去理会自己仍在流血的伤口,抱起怀里开始冰凉的宣筱的尸体,无声无息的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里?”眼看着西陵的背影越走越远,柳风月再次开口。
“不关你的事。”西陵答。
“来人,拦住他。”
只是,赤血寒堂的死士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在风月山庄与凤凰古城的联手拦截之下,西陵还是突破重重阻挠。带着宣筱的尸体,离开了凤凰古城。
所有的爱恨情仇,随着宣筱的死,在缤纷的雪花里黯然落幕。沐青鸾得以保全性命带着沐青凤的尸体回到沐家,并向江湖同道表明颗落之事与风月山庄无关,实乃沐家所为,而沐金凤则被凤老夫人赐予毒酒一杯。
自从那日之后,皑皑的白雪,似乎越来越厚。洋洋洒洒的,覆盖着大半个东阙,满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的白。很干净的颜色,就像当年西陵与宣筱在落月城初初遇见时,宣筱眸底的那片清光,清澈而干净。
褪下一身玄色的衣袍,换了一身白衣。散乱的发,用白色的丝带随意的扎在脑后,西陵脸上的芙蕖纹案,依然颜色张扬。
神色落寞的站在宣筱的坟墓前,青石色的墓碑上,深深刻着爱妻宣筱之墓几个大字。
好像想起了什么?西陵走近几步。长满剑茧的手,温柔的抚摸着墓碑,阴沉的眸子泛起粼粼波光。一向高大伟岸意气风发的身躯,显得萎靡不振。头,轻轻的抵在墓碑上,西陵的身子,半跪在墓碑前。弥漫着烟雾的双眼,透过记忆,看到宣筱那张顽皮的笑脸。
回忆就这般穿过岁月的洪流,回到最不愿忆起的当年。
十年前,冷家发生了内乱,冷家的当家的还有冷夫人皆死在那场内乱中。冷大小姐带着冷家的小少爷流落在江湖。是的,他便是冷家的小儿子,冷大小姐冷粼湘的孪生弟弟,他不叫西陵,他叫临溪。冷临溪。
本家的人用了三年的时间清除内乱,从此,冷大小姐执掌冷家大权。那年,他们才十岁。那年,他亲眼看着那些年来用命守护着他的姐姐,给他温暖的姐姐,一点一点变的无情,冰冷。她说,临溪,我们不狠,便站的不稳。
西陵不懂。冷家那座冰冷的大宅有什么值得留恋,他更喜欢流落在外那惬意的时光,不需要算计,不需要筹谋,自由自在。可是?他却是亲眼看着姐姐将昔日里的亲人,赶尽杀绝。那些人,包括他们的二叔二婶,他们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甚至,他亲眼看到姐姐刺下那一剑后,眼底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她说,临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