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里恢复如常,一个伙计从二楼下来恭敬的请钱知诺上去。钱知诺依旧纱巾覆面,闻听此言,神色如常的招呼绿乔过来与她一同上楼。
“老爷正在房中等您,大小姐请。”伙计轻轻推开门,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钱知诺心里有些紧张,脚下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名义上的父亲。绿乔察觉到钱知诺的异样,便伸手扶了她一把。
“小姐,仔细门槛。”
“嗯!”钱知诺冲着绿乔感激的笑笑,定了定心神,便同绿乔一起走进了房间。
待她们进入房间后,伙计在外轻轻关上了门。
钱知诺镇定下来后便开始打量房间里的陈设。房间看起来很大,只是中间被一层厚厚的帘子隔开了。她和绿乔站在帘子的这端,而她的父亲池富贵想必正在另一边候着她。
这半边的陈设看似简单却蕴藏华贵,黄梨木的圆桌,桌面精雕细琢了一幅富贵荣华的吉祥图案,两朵盛放的牡丹与两朵娇艳欲滴额芙蓉,雕以各样纹饰,枝叶缠绕,花团锦簇,花蕊以宝石镶嵌,花叶以翡翠点缀,富贵堂皇,一派高贵气派。
摆放在桌子四周的圆凳也是费了心思的,椅面皆是漆黑金描菊纹蝶图案,做工大气精致。而摆放在桌上的装饰物更显主人品位卓越,四只银鎏金莲塘纹盘盏有序摆放着,盘底的圆心里錾刻相向而开的两朵折枝花,圆心之外的一周錾刻细密的水花以为涟漪,涟漪上面又浮出八朵莲花和漾起的一圈圈水泡,做工精美,用料上乘,乃是难得的上品。而桌子正中央摆放的一套酒具却是最吸引人眼球的,由墨玉制作而成的一套夜光杯,墨绿似翠,纹饰天然,杯薄如纸,光亮似镜,内外平滑,玉色透明鲜亮,用其斟酒,甘味香甜,日久不变,尤为月光下对饮,杯内明若水,似有奇异光彩,因而有”酒泛夜光杯”的佳传。环顾四周,房内还摆放着花瓶等其他装饰品,不用细看也知道绝非凡物,可见外间传闻池富贵奢靡绝非夸大其词,眼前这一切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过来!”低沉的男声打断了钱知诺的思绪,从前虽知池家富庶,没想到竟奢靡至此且不内敛,财富完全不加掩饰的外露,这样真的好吗?不过此刻也不容她多想,敛了心思,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掀开了帘子。
在走进去的那一刻钱知诺终于明白为何要在房间中央隔一道帘子了,这房间确实很大,只是这边的床更大。一张比普通的床大三倍的黄花梨三屏风罗汉床占据了这边几乎所有的位置。即便这张床大得离谱,可做工用料确是一点儿都不马虎的。三围皆是镂空雕刻牡丹花,花叶分明,枝繁叶茂,其间更镶嵌了许多翡翠宝石,床头还镶嵌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用以照明,珠光柔和,贵气四溢。床上则是金丝软枕,丝绸垫身,一笼波斯出产的薄如蝉翼,软若青烟的月纱帐高挂在床周,钱知诺啧啧舌,恐怕皇家的奢靡也不过如此。
而池富贵此时正慵懒的半躺在床上,霓裳和合欢则在身边一个捶腿一个捏肩,殷勤的伺候着。
这池富贵果真好大的气派,也好大的胆子,这样明目张胆的奢华不怕别人对他动什么歪心思么?而且,虽说是在亲生女儿的面前,可是好歹也要避讳一些吧,这样衣衫不整的任由两个妓子伺候,真的好吗?不过,话说回来,这池富贵虽年近中年,常年过着优渥的生活,身材却并未发福走样,依旧修长健硕;容貌也颇显年轻,朗眉星目,若非此刻神色倦怠,可说是气宇不凡,颇有掷果潘安之势。难怪池金玉的娘会被他吸引,他身上不但没有平常商人那种惯有的市侩铜臭气息,反而散发着一股子清新俊雅的气质。
“金玉给父亲大人请安!”钱知诺心里虽讶异,礼仪却是丝毫不敢懈怠。
“多年不见,竟长这么大了!”池富贵仔细打量面前这个许久不见的女儿,这样清秀的样貌倒真是与从前那个丑丫头没有半分相像呢!可也确是与她那个亲娘有几分相似。
“方才的事……”
“请父亲大人恕罪!女儿不知霓裳姑娘和合欢公子是父亲的客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两位见谅!”池富贵原想解释一下方才的事情,岂料钱知诺竟抢先一步低眉顺眼的道歉请罪,表情恭顺,语气诚恳,单凭这一点,便是与她那悍妒的娘亲大不一样。
“大小姐严重了!”在池富贵面前,霓裳和合欢二人十分谨慎知礼,见钱知诺行礼,赶紧起身回礼。
“不过是件小事,大家都不必放在心上。”池富贵最是喜欢和乐融融的景象,大家互相谦让,凡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最好不过了。
钱知诺听了这话,一口血差点没喷在池富贵脸上。她不过是以退为进,想着池富贵见她柔弱,不指望他替自个儿出头,至少会说两句公道话吧!大庭广众之下被相公和妓女出言调戏,亲生女儿的名节受损居然,居然只是件小事,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池富贵,只见池富贵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钱知诺虽愤恨不已,脸上却仍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低低应了一声是便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嗯!只是你昨日刚回府怎么今日就自己出来了?可是你母亲安排得不妥当,还要你自个儿亲自出来置办?”池富贵心里自然清楚贺氏对池金玉姐弟的恨意凛冽,但是她既然做了当家主母的位置,这点气量都没有还要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