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宁静,气氛却有些凝重。
袅袅余香自紫檀木桌上的香炉飘洒出来,缠绵在羊脂玉般的手指上。
繁复的花纹里是说不清的落寞。香烟散尽处,映出一女子清丽的容颜。
被拨乱的香雾一股脑涌进鼻息,难免有些撞头,于是她恹恹地站起身。扫了眼门外浮动的人影,更是心烦不已,冲着榻上的妇人大喊起来:“真弄不明白,爹爹已经如此位高权重,为什么还要急着把我嫁出去!”
坐在榻上的美貌妇人横了她一眼,正欲开口,却猛烈地咳嗽下来。
“娘!”少女慌忙地为她拍着后背,“娘,是姽娥不懂事,娘别动气。肺起虚火,不宜动气的。”
女人拧了一把少女的胳膊,恨铁不成钢地咬牙:“你这德性,娘怎么可能不动气!把你嫁出去,我们才算完成了你的终身大事,跟你爹位高权重有何干系?”
“娘~,可是女儿想陪在您二老身边嘛!”她挽住妇人的胳膊一阵撒娇,话锋却是突然一转,姽娥贼头贼脑地说“何况娘是知道的,女儿的心思什么时候放在出嫁这件事上过呀?”
顿了顿,见妇人神色不改,又说:“女儿并不想把大好光阴耗费在琐事上,世间的男子在我看来,倒还不如爹爹的书房来得吸引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妇人有些生气了,一把甩开姽娥的手臂。
“我跟你爹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爹如今在朝堂之上明显已是力不从心,爹娘是想为你找个好归宿啊!”
“你要知道,你虽然出身显贵,但毕竟不是皇亲国戚,难保日后会有不测……哎!想想我就后怕,姽娥啊,听娘的话,爹娘又怎么会害你?”
美妇人走上前慈爱地替女儿理着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眉间却布满了忧愁。
——朝堂上的事,还是先不让姽娥知道的好。
隐约间美妇人的眼中有波光闪烁,但又很快消失了。
“小姐,老爷叫您到大堂会客。”门外传来丫环的声音,姽娥无奈地撇撇嘴,却还是站起身向门外踱去。
“姽娥,别忘了娘刚刚说的话。”身后传来警告的声音,姽娥扁扁嘴。
虽然委屈,却也只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走在路上,小小的少女脸色不是很好看。一张青春洋溢的面庞上却堆着满满的愁云惨雾,府中下人们看着自家小姐可爱的脸蛋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姽娥懒得理会他们,心里全是愁绪,哪来的力气生气:
——既然爹娘这么希望我出嫁,我应该听话才是。
虽然心里抗拒,可我又何尝不明白爹娘的想法?
其实心里头早就知道的吧?自己终究是个女子罢了。
无论读多少书,识多少字,有如何冰雪聪明,也不过嫁一个郎君了此残生。
自怨自艾了一路,迷迷糊糊地就到了大堂。
她从屏风后缓步走到父亲徐万面前,微微一道万福。一张小脸还因为不满而阴沉沉的,徐万宠溺地冲她无奈笑笑,却没有说什么苛责的话。
也罢,姽娥心高气傲,总要让她慢慢适应才好。
“这是小女姽娥,让老兄和贤侄见笑了。”徐达笑得一脸谦恭。
姽娥扫了一眼父亲的表情,又偷着斜眼打量一下来人的模样。
原来来的是两个男子,一老一少,眉目之间极为相似,可见是父子了。两个美男子坐在眼前,再看一眼自己的父亲,姽娥抿起嘴含蓄地笑了笑。
——难怪娘总说自己幸亏没随了爹的相貌。
知道自家女儿在心里偷着取笑自己,徐达倒也没有生气。冲姽娥朝两位客人那边努努嘴:“还不快来拜见你孟伯伯和墨华世兄?”
孟伯伯?姽娥眼底精光一闪。
当今朝堂上姓孟的大官不多。看父亲对这人十分看重,能与自家父亲称兄道弟的,那就只有一位:
——“想必这位就是书剑闻名天下的国舅爷孟云竹了,”姽娥冲两位颔首,垂下眸子道一万福,“伯伯、世兄,姽娥有礼了。”
孟云竹眼角透露一丝兴味,冲坐在身旁的儿子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十分满意这个姑娘。少年也回之一笑,上下打量着眼前亭亭玉立却面无表情的少女。
——哟,倒是个有脾气的主儿。
少年看着少女垂下的眸子,嘴角勾出了好看的笑。
“好聪明的小姑娘!你父亲只说了我姓孟,你就能猜出我是孟云竹?”孟云竹笑得一脸促狭。
姽娥一笑,眉梢染上几分真诚的笑意:“姽娥自小就对伯伯倾慕之极,身居朝堂却能不改本色,依旧书剑相伴。这般男儿世间少见!今日得见伯伯真身,不需要您多说半句,只看眉宇间不染尘俗的气质,姽娥就能分辨得出。”
姽娥坏心眼地看向了坐在主位的父亲,果不其然看到他尴尬的神色。
——哈哈,我说倾慕孟伯伯,看这位世兄还会不会喜欢我?
“妹妹好眼光,世兄我也从小仰慕父亲,这样说起来咱们可是难得的知己啊!”少年看向父亲的眼神有几分戏谑。
这一句话惹得孟云竹直戳自己的心窝子喊:“诶哟,我这儿子,当着小姑娘的面取笑我。”
“呵呵,”少年瞧着自家的老活宝笑得开怀,转而看向婷婷而立的少女,起身微微一揖“姽娥姑娘,在下孟墨华。”
姽娥挑起眉眼打量眼前的男子,一双眼眸灿若星辰,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袍虽然素净,却见出几分超然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