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她可算是坦然了,又迈着端正有力的步子出去了。
闻得这话。林微雅不由松软了眉眼,笑了。
堂堂青州霸主沦落到这般境地,也真是很不像话呢。
只是,在这皇权为天的世上。便是富甲天下又如何?天下还不是皇帝的?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
在则说,也怨不得别人,将兵器提供给敌国,确实是其罪可诛。
林微雅瞳孔缩了缩。少顷,又松开来,他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肠胃,想到——能在此时来见他的,也只她了。
倒也不是其他人凉薄,而是这等逆反大罪,朝廷从来都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因此,谁也不愿牵扯其中。谁也不能轻贱了自个儿宝贵的性命,为一时意气,不值当。
他已经能够想到,当红头山的武器库传的人尽皆知,当阮天德的谋反罪落定,他林家,昔日便是再鼎盛,也终会落得无人问津的下场。
这样也好,无官一身轻。
田蜜出去的时候,林岩正进来。田蜜许久不见他,普一见,反应未免有些迟缓,还是林岩笑容如常的热情招呼她。
两人寒暄了几句。田蜜往外,林岩往内。
林岩一进门,便看到桌案后惬意饮着茶的某人,他想着前厅中的鸡飞狗跳,不由在心头无奈一笑,走上前行了个礼。苦笑道:“家主,家里都炸开锅了。”
“哦?”林微雅不急,反倒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个热闹法啊?”
那叫热闹吗?那能用热闹来形容吗?那纯粹就是闹!
被问及这事儿,林岩又觉得脑仁疼了,大厅里那一泼人实在吵得人脑仁疼。
林岩揉了揉额角,强提起精神,道:“先前,老爷姨娘少爷小姐们,确实是为解决问题而聚集起来,但还没说上两句呢,就纷纷指责起了二少爷,二少爷见他们竟想拿他抵罪,顿时不干了,便开始追根溯源,将满堂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仿佛所有人都对不起他,他被逼无奈才走到了这一步,而且,这源头是——”
林岩顿了顿,小心看了看林微雅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方低声道:“他又说,若不是您篡改了老爷子的遗嘱,谋夺了家产,这个家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还正是因为这个家就是这个样子,老爷子临死前才会立了那样一份遗嘱。
也唯有这件事,他有愧于祖父——他将林家扶了起来,却没能将林家人扶起来。
也是时候该清理门户了。
林微雅凝视着杯中浮游的碧绿叶片,勾了勾唇角,问林岩道:“可都准备好了?”
“已经请大伙儿前去祠堂了。”林岩道:“这一次,老爷他们倒是配合。”
他们想不出办法,又舍不得自个儿那条命,便将希望寄托到了他身上,盼着他能起死回生。
林微雅心如明镜,饮了口茶,但笑不语。
林岩观摩着他神情,小心问道:“家主接下来,是何打算?”
是何打算?方才也有人问过这个问题,不过人不同,立场不同。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要想平息这怒火,不止要交出人交出钱,还要从根源上消除他的疑虑——只有林家不在了,才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林微雅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多沉痛,相反,竟有点轻松。
见林岩面色惨白,他不由笑道:“林家就算要倒,也不会砸着自己人,你且去准备好丰厚的红包,至少让在林家做工的伙计三年无忧,万莫亏待了他们。”
这话听得林岩眼中一热,低头应道:“是。”
他忍了忍,终究忍不住逾越关怀道:“那家主呢?”
“我啊,”林微雅笑了,他单手支着下颚,清透的眸光有些缈远,勾唇轻叹道:“我便自由了。”
早在金铭时,他就期盼过这一天——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没什么好挣的了,世界清静了。
林家说是百年儒商,但其实,在他接手前,这就是一个不温不火,只是没断了传承的普通药铺而已。
他将这份家业做得很大,但越大,矛盾就越突出,维系就越艰难。
他累了。
林家有这一天,是迟早的,只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竟会以一条人命为代价。
他收回定在水面的目光,看着林岩不解其意的眼神,不由晒然一笑。
是了,林岩不是田蜜,说到这个份上,他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林岩跟了他这么多年,万事尽心尽力,此时的关切也不作假,他自是领这份情的,因此,他不介意多说点。
“林岩,下一份差事,你不妨去百信谋吧。”见林岩愕然,他饮了口茶,徐徐说道:“林家这只盘踞半边山的雄狮倒了,这地方就空出来了,自然会有许多人想分而食之。”
一个林家倒下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林家站起来。
那情景,也是蛮值得期待的。
如此想着,林微雅不由笑了,笑得趣味蛊然,他明动的眼眸里,还闪着几丝算计的光,勾唇笑道:“这市场这么大,想侵占的人又这么多,哪能人人都恰逢荷包鼓鼓之时?自然的,他们便要举外债了,这不正给了百信银行起势之机?这一股风,必能将百信送上青云,然后,像蒲公英一般,将种子遍洒大地。”
“你不是担心我吗?”他笑了笑,曼声道:“待百信分行开遍德庄、青州,乃至天下,我不是又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