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之下,他似也怔了怔,而后方才缓步上前来。淡青色的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像一抹干净轻柔的薄雾。
若生深吸了两口气,眯一眯眼,问了句:“你怎么也来了?”
来半山寺之前,慕靖瑶只同她说喊了贺咸同来,半句也没提过苏彧也会来,先前二人在那候着,慕靖瑶也只道贺咸来的慢吞吞。
“正逢休沐。”苏彧淡淡吐出几个字来。
若生笑道:“贺咸倒是什么事都不瞒着你。”
他闻言也扬了扬嘴角:“也是顺道。”
若生走至他身侧,二人并排立在那,面向石佛,她探眼看了看石佛身后风声簌簌的林子,道:“怎么个顺道法?”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林间小径上多了个人影,怕是刚刚从林子深处走出来的,方才离得远,没瞧清,现下又往外头走了走,离得近人影便也清晰了起来。
她噤了声,没再言语。
苏彧也没说话,俩人退到道路一侧,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等着林子里的人走出来。
过了会,那人影走到了石佛后头。
光着头,穿身木兰色僧衣,以青黑“点净”。
是个和尚。
瞧着年岁不大,瘦瘦的,套在宽松的僧衣里,愈发显得伶仃单薄,像个半大孩子。见着二人,他合掌唱了声佛号,唤了句“施主”,道:“林间道杂,不熟悉林子的人若是进去了,恐要迷路。”
这是在提点他们没事不要瞎跑,万一找不着路了可不好。
若生亦念了句佛号,道了句多谢,示意知道了。
苏彧却一直没有做声。
少年僧人垂着眼帘,双手合十,越过二人向前走去。山风越来越冷,林子里枝叶繁密,光线黯淡,狭窄的羊肠小径愈发显得蜿蜒幽长。
静了片刻,苏彧忽道:“他头上没有戒疤。”
若生微微一愣。
他说:“你看他可眼熟?”
若生闻言,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我见谁都不眼熟。”除了你……自然这最后三个字,她只敢在心里默默念叨,说是决计不敢这么说给他听的。
而且,“我并不认得出家人。”
苏彧却笑了起来,在风声里不紧不慢地道:“人你忘了,但平州望湖镇的那件案子你应当还记得。”
“这倒是记得。”若生颔首。
平州一行,让她找到了雀奴的踪迹,也让她和苏彧熟悉了起来,从此世上多了个知道她根基底细的人,再不用事事藏着掖着,憋出毛病好歹来。
是以当时在平州遭遇过的事,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苏彧一提,她便想了起来,再一想方才瞧见的那个少年僧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虽然就是平平常常的眉眼五官,但合在一块儿长得也不错,不输苏彧多少,心里朦朦胧胧有了点印象。
她犹犹豫豫开了口:“青娘的儿子?”
思来想去,他们在平州时遇到过的人里同方才那小僧年岁差不多的,似乎也只有那一个。
货郎抓到后,青娘一个没想开,自尽了。
青娘的儿子也就没了踪影。
苏彧点了点头:“叫长生。”
他记得,且记得清楚。
若生却是不大记得人的,见他点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他怎么成了和尚?而且还到了京城半山寺?”平州距离京城虽然不是天南地北的远法,可这一走那也就是背井离乡的事,要是出来讨生活的也就罢了,可这剃度出家?
出家在哪不是出?
大胤各地哪没有寺院?
半山寺的香火,也不是鼎盛的,他总不能是打从平州慕名来这出家的。
“不过平州到底是伤心地,他呆不住也在理。”思忖着,若生忍不住感慨了句。
苏彧道:“他入寺时间尚短,是以头上连一枚清心香疤也无。”若不是处处能对上,仅凭一张面孔,他也不敢胡乱断定他们方才所见之人就是平州望湖镇上见过的少年郎。
他望向眼前的石佛,神色微沉。
若生这时候却想起了一件事来,不由得心神一凛,轻声道:“他方才……没有认出你我……”
她一贯记不清人的长相,名字对不上脸,何况长生于她原就是个没见过两面的人,不记得他太正常。
但距离他们平州一行,日子并不久远,长生没了头发顶着个光秃秃的脑袋,苏彧尚能一眼便认出来,她和苏彧穿着常服,并无大变化,他难道见着了便半点不觉眼熟?
这不对劲呀!
难不成这人也同她似的,记不得人?
若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苏彧说:“走吧,起风了。”
山里风大,天黑得似乎也早些。如今还是昼长夜短的时候,但半山寺上空的天,黑得比往常要早上不少,加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清冷之意倏忽便袭上了心头。
慕靖瑶咋呼着风冷,让人给自己取披风来。
苏彧捧着茶杯,慢条斯理说:“嫌风冷就回房。”
“五哥!”贺咸连忙喊了他一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眼神再明白不过——别捣乱!好容易齐齐出来一趟,高高兴兴围坐在院里吃茶,这人回了房,他怎么办?到底没成亲呢,总不能跟着她往屋子里跑。
他催苏彧:“五哥先回,我过会便来。”
苏彧瞥他一眼:“我可没说要走。”
“五哥,阿九先前似有话同你说。”慕靖瑶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披风,笑眯眯的,声音不轻不重说了一句。
苏彧便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