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走,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门窗紧闭,寂寂无声。
渐渐的,浮光长公主觉得自己似乎就要透不过气来。她脱了鞋,坐在美人榻上,双手抱着肩,蜷成了一团。容颜很美,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莹莹微光来,这是因为她的皮肤极白、极透,犹如上等美玉。
但长公主自己却觉得自己又黑又丑,不成样子。
前些时候天气炎热,她又觉闲来无事,是以嘉隆帝一提起要出门避暑去,她立即便也跟去了清雲行宫。头几日,风景宜人,暑热渐消,浑身舒坦,她便也就拿自己当个隐世仙子般,过起了悠然日子。可是好景不长,她很快就觉得这日子不易过了。
浮光嗜美成痴,满脑子除了个“美”字便再装不下旁的,她在行宫呆了几天,便觉得自己似乎黑了胖了,显得人蠢笨极了。
随行伺候的婢女安慰她,这是并没有的事。
然而她生着眼睛,自己会照镜子,岂用旁人多嘴,她说自己看着黑胖了不少,婢女却非要说没有,可不是打了她的脸,话里话外说她瞎?
浮光长公主当日只觉怒火滔天,很是发了一顿脾气,摔碎了不少物件,后来还是薛公公来和声细语地劝了又劝,又道既如此,不如早些回京吧,她这才火气渐消。
“来人!”忽然,她一把翻身下了软榻,赤脚站在地上,扬声唤了人进来。
她丝毫没有迟疑,道:“让人立即备了马车。”
她等不及薛公公那个蠢货了,到底是年纪大了,办事不及往昔利落许多,等他的消息,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去,倒不如索性她自个儿去连家看上一眼。
片刻后,底下的人准备妥当,浮光长公主亦仔细洗漱更衣,打扮得像是要入宫般,披了身极尽华贵的衣裳上了前往连家的马车。
如今云甄夫人已在府中,她若上门拜访,理应先让人通传千重园,但浮光长公主心心念念着薛公公说的那个异瞳小丫头,根本匀不出心思来分给云甄夫人,便要径直去见若生。
尽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但连家的婆子,还是立马攥了攥手心,拔脚飞奔去了二房,及至木犀苑门外,已是气喘吁吁,口中话语支离破碎。
木犀苑外守门的婆子竖起耳朵听了两遍,还没能听明白,急了,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您呐,先把气喘匀了再说吧!”
传信的婆子见状心里头有些不大高兴,奈何眼下还有要紧事,她又是连翻个白眼送回去的力气也无,只得“呼哧呼哧”大口喘了半天,这才勉强说:“快去传话,浮光长公主来访,请三姑娘好生准备着!”
“哟,这等大事,你怎么不早说!”守门的婆子闻言用力一跺脚,埋怨了句,随即匆匆忙忙往上房跑去。
跑到一半,婆子撞上了吴妈妈。
吴妈妈板着脸训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婆子弯着腰,连声赔罪。
吴妈妈问:“跑什么?”
婆子急忙将浮光长公主的事说了一遍。
顿时,吴妈妈也愣住了。
静了一瞬,她才摆摆手将婆子给打发了下去,转身去寻若生。
若生正在逗铜钱,给它喂水。
小东西也日渐学乖了,见主子给自己喂吃喝,便站在架子上跳来跳去地咋呼:“姑娘吉祥——姑娘好看——”拣了一箩筐的好话说。
若生听得高兴,杏眼弯弯,扭头同绿蕉道:“回头将铜钱送到雀奴姑娘那去,也叫她高兴高兴。”
绿蕉正要答应,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吴妈妈匆匆而来,口中话锋一转:“姑娘,吴妈妈来了。”
“哦?”若生放下手里的黄铜小勺,转头朝身后望去,“怎么了?”
吴妈妈福了一福,说:“浮光长公主来了,说是想见您。”
若生蹙了下眉:“公主殿下不是病着吗?”
至少,她对外是病了的,怎么这才回京便往连家来了。微微一顿,若生道:“窦妈妈打发人来传话的?”
“并不是。”吴妈妈心里也觉得奇怪,“是二门上的婆子来传的话,不是千重园的人,长公主似乎并没有去千重园。”
若生不觉诧异,突然想起了那日苏彧手书的信,脸色微微一变,沉吟道:“就说我身体不适,推了。”
吴妈妈怔了一怔。
若生定定看她:“劳妈妈亲自去一趟吧。”
来人毕竟是浮光长公主,她虽不能亲自去,也决不能胡乱支个人过去传话。吴妈妈明白她的意思,又见她的确是无意相见,便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然而她亲自去了一趟花厅,却并未见到浮光长公主本人,只同她的婢女打了个照面。浮光身边得势的婢女性子倒不像她,说话温温柔柔的,但话里的意思很坚决,公主想见连三姑娘,那连三姑娘只要不是病的下不了床,就还是要见上一面的。
吴妈妈讪讪又惶惶地退出了花厅,行至庑廊下,巧遇上了三太太管氏。
虽然无人特地通报,但公主到访,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连家大宅。
三太太亲自赶来拜见浮光长公主,可同吴妈妈一样,她也没能见着浮光的面。比之吴妈妈,三太太更是窘迫尴尬。
吴妈妈回头同若生一提,若生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也能想象那股子难堪。
“姑娘,看这意思,长公主是非见您不可了。”吴妈妈叹了口气。
若生失笑:“她既这般想见我,那就见吧。”她旋即命人取了粉来,在自己脸上仔仔细细敷了一层,“白些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