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幼筠嗅着茶饼,笑撇了她一眼:“阿九,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你还有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么?”她悠然自得地在石桌上鼓捣着茶具,言笑晏晏地道:“你没有,你连一丝一毫的资格都没有。”
若生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陆幼筠又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清清楚楚。我前脚派了人去问话,你后脚便派人跟上,这一趟下来,雀奴的下落哪里还能继续瞒住你?”
说到这,她忽然声音微变,面上笑意也收敛了一些,带着两分冷冷地道:“想得倒美。”
若生双手垂在桌下,十指相扣紧紧握成了一团。
指节用力,绷得皮肤都泛出了青白之色。
但若生面上不显,仍是方才的笑模样,轻声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我也只问一遍,还请陆姐姐不要耽搁,速速着人去将答案问来。”
陆幼筠手中动作一顿,目光如电朝她看来:“你难道没有听见我刚刚说的话?”
若生毫不躲闪,迎着她的目光直视了回去,定定道:“我听见了,但我还是要知道答案。”
“阿九。”陆幼筠叫了一声她的乳名,面上笑意又淡了两分,“你不要胡闹。”
若生口气执拗至极:“我非听不可!”
陆幼筠摔了手中茶饼:“你大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杀了她们!”
若生站起身来,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亭外白雪皑皑,茫茫无垠。
她头疼欲裂浑身无力,脚下似踩烂泥,一步步虚浮无依,但她依然挺直了背脊,大步大步地往外头走去。
才走下了一级台矶,她就听见陆幼筠在身后声如锋刃地喊自己:“阿九,你以为我不敢吗?”
若生知道她敢,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更要往前走。
她又走下了一级台矶。
冬日的冷风扑打在她脸上,刮骨的刀子一般。
可她的脚步还是未曾停下。
陆幼筠终于脸色大变,再无半点笑意。
她拿捏的就是若生不敢不顾雀奴的生死来违拗自己,可这一刻,若生的背影在她眼前越来越远,竟是真的一副不管不顾狠心要走的样子。
陆幼筠急了。
她失声大喊:“阿九!不要走!”
尖利的声音像惊飞的鸟雀,只一刹那,便飞出了老远。
若生自然是听见了。
她也如陆幼筠期盼的那样停下了脚步。
然后她在原地转过身来,站定了后声音嘶哑地问道:“那么,陆姐姐何时能给我答复?”
陆幼筠见她始终揪着这个问题执着不放,面上闪过了一丝慌乱。
她罕见地迟疑了起来。
若生的心也随之叫风雪慢慢浸透了。
虽则只是短短几息之间的事,但她心里已经了然了。
她方才反反复复多达四次问及陆幼筠,让她准备妥当差人去向雀奴问出答案,可陆幼筠再三不应。眼瞧她要离开,陆幼筠更是高呼“不要走”,然而从头至尾,她连问题是什么都还未说出来。
即便陆幼筠当真担心自己会派人跟踪她的人,她也不会这般失态踟蹰。
陆幼筠这样的人,但凡手里有牌,都不会失态。
若生心里涌上了一股痛,尖尖的像有刺在扎,又钝钝的像是有木头在撞。
但很快她便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被捏碎被捣烂了。
狂风一样席卷而来的疼痛几乎要迫使她弯下腰去。
可她就站在陆幼筠眼前,她怎么能弯腰俯首!
她强忍着,一动不动,木人石像一般立在亭前小径上。
可寒风中,她眉眼间的痛苦仍是溢了出来。
她的脸色再如何冷若冰霜,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
她是那样、那样得想要杀了陆幼筠!
她望着陆幼筠的那双眼睛里,除了痛苦就是杀气。
亭中石桌上的红泥暖炉还在燃烧,上头的水已是沸腾了,咕嘟咕嘟地浮起大片气泡。可茶饼早已摔落在桌下,四分五裂成了一地狼藉。
陆幼筠就站在茶饼边上。
看清楚若生眼神的那一瞬间,她的面皮僵硬了。
——那是知道自己露了陷,被人看穿后的无措……
但不过是一眨眼,她便吃吃地笑了起来:“阿九你可不能怪我呀。要不是你的那个护卫秋娘拼了命的反抗,我又怎么能杀了她;要不是她死了,雀奴又怎会那般寻死觅活不肯乖乖听话?她要是听话,我也是决计舍不得杀她的。”
她笑得山花盛开一般的明媚灿烂:“说起来,这若是换了你是她,应当会有意思得多了吧?”
她抬起脚,碾过地上的茶饼,闲庭信步般地走出了亭子。
亭外几步远就是株梅树。
若生恰巧站在树下。
陆幼筠走过来,她下意识一退,就撞到了树干上。
“嘭”地一声响,树上纷纷扬扬落下了梅花来。
但梅也似雪,寒意逼人。
若生身在梅香之间,只觉得人也冻住了。
她嘴唇嚅动,吐出了冰霜似的几个字:“杀人,偿命。”
可陆幼筠走近她,锦衣华服热烈似火,讥笑道:“杀人?你有何凭证能证明是我杀的人?”她双手一摊,干干净净素白细腻的一双手掌,绝无血污,“休说你拿不出证据,就是你拿得出,又如何?”
她目如点漆,唇角微勾,近乎洋洋得意地道:“段素雪的事,你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若生呼吸一轻。
即便她对段家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