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仿佛不认识似地向王十三望去。想的都是同一句话:“这小子真这么想?”
王十三放慢了速度,等着慕鹏上来,与他并骑,悄声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弘光兄是你的表哥?”
他说话声音再小,边上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无不是听得清清楚楚。
慕鹏有些怕弘光。小声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这些从小在白云坞长大的人很多都沾亲带故啊。”
王十三小声埋怨:“那怎么能一样,上回我来京城,可是得了弘光兄很多照顾的。”
弘光嘴角不由地抽了抽,他见表弟目光畏畏缩缩,有意回避着自己,却和王十三凑在一起不停嘀嘀咕咕,可见在江北军中两人处得不错。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将慕鹏从这个任务中摘出来。
现在再怎么也晚了,这小子本事不大,胆子不小,竟然将东方得罪得死死的。
他道:“坞主有令,叫你们一回来,即刻前去见他。二位随我走吧。”
慕鹏登时苦了脸,就连王十三也是心中一凛。
他试探着问道:“不知坞主现在何处?”
弘光深深望了他一眼:“坞主自然是在宫里。不然还会在哪?”
王十三搔了搔脑袋,却道:“这却不好说了,弘光兄没有听说过‘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么,天下虽大,坞主又有哪里去不得?”
弘光还真没有听说过,所以他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出自《诗经》。
建昭三十到三十一年间,文笙和王十三通了大量的书信,最早她以《千字文》教王十三识字。后期天南海北。既有书中看到的奇闻异事,也有一时生出的感触,她写过《诗经》,写过《大学》。
《北山》这首诗写的正是繁重的徭役下。忙得忙死闲得闲死,无能的人窃据高位。有才华的却没有机会施展。
王十三虽然读书不行,很多东西都没能理解,但他记性甚好,对那些朗朗上口的诗句这都好几年了也没有忘记。
他见弘光瞠目,心中大为得意,这种感觉甚至比自己以武功将对方压制住来得更爽。
所以说世间一物降一物,书生怕当兵的,当兵的怕武将,武将怕啥,说起来好笑,真到了朝堂上,他怕文官啊。
小样儿,只要老贼想当皇帝,老子还治不了你?
王十三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却忘了,坞主他老人家还未宰了杨昊御父子自己当皇帝,赵康不是把周典啥的都准备好了么,弘光兄,坞主到现在还未发动,莫不是因为没有人挑头拥立?”
弘光沉声道:“眼下局势未稳,坞主只怕没有这个心思。”
王十三不以为意:“弘光兄既然不愿出头,那我王十三就当仁不让了,我和东方有仇隙,可不能让他占了这个先。”
慕鹏望向弘光,目露怂恿之意。
弘光目光一闪,没有作声。
一行人来到宫门外,弘光直接带着他们进去,守宫门的看服色应是杨氏父子当权时的旧人,见着弘光等人无端矮半截,别说搜身,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穿过外廷,守卫中才看到白云坞的人。
王十三左顾右盼,悄悄将所见记在了心里,老贼这明显是人手不够用,只好鸠占鹊巢。上回就看出来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还留着杨昊御父子性命,强逼着杨昊御认他做了义父。
来到老贼住处,弘光叫二人在外头等着,自行进去通报。
直过了好半天,里头才出声唤慕鹏进去。
没想到竟还是分开过堂,慕鹏汗都快下来了,王十三只能目露鼓励,一路目送他进了大殿。
王十三到不担心慕鹏将自己供出来,他越是惧怕白云坞主,越不敢说实话,只有按照自己教给他的话说,只要他不是恰好在里面药瘾发作,老贼短时间内便发现不了破绽。
与其担心,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应付老贼的询问。
王十三在殿外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里边才叫进。
他进门时偷眼一扫,隐约看见老贼穿了件道袍,阴沉着脸盘膝坐在幕帘后头,弘光站在一旁伺候,既没看到慕鹏,也没看到东方。
老贼面前案桌上摆着香炉,里边不知燃着什么香,还挺好闻,旁边堆积如山的全是奏折,丢得到处都是。
王十三怕他生疑没敢多看,见礼道:“属下见过主公。自从上回离京,足有两三个月没有见坞主的面,属下甚是想念,不知您老人家一向可好?”
停了半晌,才听着白云坞主道:“王十三,你好大的胆!”
王十三毫不犹豫答道:“属下的人是坞主的,命是坞主的,胆子再大也是坞主的。”
白云坞主滞了一滞,抓起一本奏折来,劈头向王十三丢去,冷声道:“胡言乱语,我且问你,为什么不趁纪南棠与吉鲁大军交战,出兵开州?”
王十三没有躲,奏折被他内力弹开,掉在地上翻开来,里面所写正是李承运所发的檄文。
老贼抓着这个发难,意味着慕鹏那里顺利过关了,至于赵康那只替罪羊会不会因之倒霉,王十三才不会多管,他心下大定,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如此这般一说,声音里带着委屈不甘。
“坞主,东方是您的左膀右臂,又是前去督军的,属下对您忠心耿耿,他的话我不敢不听啊。属下就不明白了,不过是服个神丹,他哪来这么大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