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阁遭窃之事过后,楚王宫又恢复了平静,然毓秀宫的守卫却并未撤离,反而又新添了几人。宫里都道是太子疼惜青城公主,微浓本人也很感激楚璃此次的得体处置,保全了她的清誉,也保全了燕楚的交谊。
但,自她归还了惊鸿剑之后,楚璃再也没有来过毓秀宫,也没有给过她只言片语。原本定下的天禄阁之约,也随着黑衣人的离开而不再提及了。她与楚璃又变成了陌生人,不见面,没有往来。
一整个冬月,在这偌大的楚王宫里,他们一次偶遇也没有。
这可急坏了初一与元宵,两人隔三差五便在微浓耳边念叨:“前些日子殿下频繁邀约您,怎么没过几日,再无来往了?连句话都没有啊!”
毓秀宫的主事嬷嬷也旁敲侧击地打听,唯恐她是在楚璃面前说错了话,才惹得对方冷待。
微浓自然知道真正的缘由,当时楚璃违背礼制来见她,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黑衣男子既已离去,惊鸿剑也完璧归还,依着楚璃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继续违反宫规与她私下交往的。
如此想着,她倒也没觉得失落,甚至是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在楚璃面前,她真得倍感压力。
日子重新变得平淡如水,冬月就这般匆匆流逝。临到腊月,微浓的臂伤已近乎痊愈,宗室的典籍她也终于诵读完毕。只不过她背着忘着,背到最后一本,前头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腊月初一,主事嬷嬷告诉她一个消息:“太子殿下已出热孝,王上重新拟下了婚期,定在明年三月,不知公主可有异议?”
微浓沉默了片刻,才问:“太子殿下怎么说?”
主事嬷嬷犹豫半晌,道:“殿下说……日子有些仓促。”
微浓笑了:“一切以殿下的意思为准吧!”
嬷嬷只得如实去回了话。
楚国的冬季温暖而潮湿,着两件单薄的衣衫便可过冬,尤其微浓天生体热,根本不觉得寒冷。腊月中的晌午,轻风拂面,她穿一件浅蓝色的衣裙,靠在庭中的桂树旁默诵典籍,有些苦恼自己背不下去,娥眉微蹙。
抬眸却见元宵匆匆跑来,惊喜万分地朝她禀道:“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不知为何,微浓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躲,忙对元宵道:“快告诉殿下,我身子不爽……”
“爽”字才刚出口,她的余光已瞥见有人走近。顺势望去,只见三四名宫人跟在一位锦袍男子身后,正信步而来。
当先的锦袍男子正是楚璃。明明距离还隔得很远,可微浓看到他的脚步似有一顿,像是听到了她的那句托辞。她不由一阵尴尬,握着书册的手一紧,赶忙垂下头去。
待眼底已能看到他的云头锦履,她才缓缓敛衽行礼:“青城见过太子殿下。”
“公主客气了。”楚璃淡淡的话语由她上方传来,仍旧是那般清润悦耳,但她听得多了,已不会再失态了。
因是脱了热孝的缘故,楚璃今日没再服白,而是穿一袭玄色玉袍弁服,绣以四爪金龙纹样,袍角乃腾云螭纹,腰间束着白玉玲珑绶带,袍袖舒展,从容挺拔,步履之间难掩气度高华。
若说初见时,白衣的楚璃清俊出尘宛若天人;今日这锦衣玉袍的楚璃,则是尊贵绝尘仿若王者。他终于沾了一丝烟火之气,像是尊荣无匹的一国太子了。
无论是白衣还是锦袍,楚璃总是恰如其分地适合那个角色,毫无一丝做作之感。但也许是微浓初见他的印象太深,那一袭白衣对她的冲击太大,在往后很长很长的时光里,她每每想起楚璃,眼前总是晃过那一袭白衣,是他踏破月色徐徐走来。
微浓想开口询问他“为何事而来”,又觉得这话太过疏离,唇齿间迟疑了片刻,幸而元宵替她解了围:“奴婢元宵见过太子殿下。”
楚璃身后的几个宫人,也向青城见了礼。
两厢问候完毕,楚璃便自然而然地起了话题,道:“年底诸事繁忙,今日父王封了印,我才得空来探望公主,实在是怠慢了。”
微浓赶忙挥了挥手:“不不不,您言重了。”回完这一句,才发现自己还是失礼了。教习嬷嬷曾说过,见到楚璃要双手拢袖,她却朝他摆手了。在他面前,她学的那些宫廷礼仪好似都白学了,哎!
楚璃见状却微有笑意,目光落于她手中的书册之上,转而问道:“那些书籍,不知公主看完了吗?”
“书籍……”微浓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话中之意,“您是说,霁月姑娘送来的那些书吗?《子夜吴歌》什么的?”
楚璃含笑点头。
微浓讶异地问:“那些书是给我看的?难道不是用来……呃……我是说,不是有其它用处吗?”
“哦?恕我愚钝,公主讲的‘其它用处’,指的是?”楚璃仍旧笑着,似是要看她出丑。
微浓被噎住了,不知他为何故作不懂。然众目睽睽,她怨念的同时,也只得支支吾吾地认错:“哦,也许是我会错意了……那些书,还没来得及看。”
楚璃倒也未再多言,再次看向她手中书册,又问:“这些典籍都背完了?”
微浓本想逞强一句,奈何楚璃的目光太过清透,她在他面前根本不敢造次,便叹了口气,无声作答。
楚璃似已料到了这个结果,笑道:“对于背诵典籍,我倒有些心得,不知公主可愿一听?”
微浓闻言立刻来了精神,连忙点头道:“好啊!就怕叨扰殿下。”
“岂会?”楚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