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收了你为徒,第一个便是要改掉你那毛躁好奇的性子。”白卿指了指连凤玖面前的热汤,示意她别等汤凉了,然后继续道,“不过你既然也提到了瑶光殿,那这条线你自己去查,可有问题?”
连凤玖当时正咬了一口乳鸽,那皮脆肉嫩的口感让她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是以在听了白卿的话以后,她冷不丁的眯了眼看着白卿,连嘴边的肉油都来不及擦一擦就问道,“我只想问你,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白卿看着她那“惨绝人寰”的吃相简直是要出离愤怒了,“之前我已经和你说过内阁笔录的事儿了,又想着若是你有意,我还可以在国子监帮你谋个教书育人的职位,至于收你为徒,不过是在皇上面前的一番说辞,你既有天赋,若是我从旁善加引导,也能算得上一个好苗子,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你这副吃相,如何为人师表?”白卿拂袖而起,气势中隐隐的藏着一抹压了很久的怒意,看得出,他真的忍了很久了。
连凤玖错愕的看着他,随后竟毫不在意的低下了头,用拿过了乳鸽以后油滋滋的手继续拿起了汤匙挖了一勺饭放进嘴里后无所谓的说道,“分明是你太讲究了,师父。”
她这一声“师父”喊的浑然天成,语音即落,两人却双双一愣。
连凤玖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狗腿,听到可以认白卿做师父,竟然二话不说马上喊出了口,唯恐他一会儿翻脸不认人。而白卿呢,听到连凤玖那一声“师父”,竟然是打从心底里不高兴得紧!
这种感觉很微妙,白卿觉得那就好像硬生生的把连凤玖和自己捆在了一起似的,偏那关系,又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师徒……呵,真亏他当时在养心殿的时候说得出口,这下根本就是挖了个坑眼睁睁看着连凤玖把他给推了下来,他都不知道应该笑好还是应该生气好了。
“既你喊我一声师父,以后说话行事就多动动脑子。”不过白卿就是白卿,神色无波的功力已是练得炉火纯青了,只一个转身的瞬间,他就很好的隐藏了心里那跌宕起伏的情绪。
“我何时不动脑子了!”因为这一声“师父”,连凤玖竟莫名的对白卿生出了一丝亲近来,连说话都敢用吼的了。
但或许在很早以前,连凤玖对白卿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情愫,有的时候她都会自嘲,所谓的“欲迎还拒”是不是两人相处之道的最佳定义。
遥想儿时,她与他相见,他那如雷贯耳的名号已让她心神向往,总想着若是能和他略有切磋便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可惜事实远比想象来的残酷,他眼中的不屑让她暗自难受了很久,也让她突然发现女子的身份若要在宣城有识之士的圈子里混迹,是有多难。纵使女风盛行,可在他们眼中,她不过也只是个小女孩儿而已。
再后来,她一朝得贵,入宫为官,皇上钦点了她上山去请他,她总觉得扬眉吐气的日子来了,便是仗着皇帝陛下的尊派,突兀的砸了他山宅的木门,且饮酒比字也略胜他一筹。但当她以为自己从此能在他面前昂首挺胸的时候,却发现其实她在意的一切对他北山白君而言皆可有可无,所以她的那点胜负心,到了他的面前,全成了可叹的笑话。
不过这下可好,却是他口口声声说要收了她做徒弟的,都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自命清高傲视一切,必然不会出尔反尔的。
想到这里,连凤玖就有点莫名的激动,其实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从儿时认识白卿开始,从他第一眼不屑她开始,她就一直在找白卿的把柄。这种诡异的较真其实有点自作孽,但连凤玖却乐在其中且无人知晓,想来应该也没人能去阻止了。
这一站一坐的“师徒”二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凝神了片刻,白卿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不听劝阻,擅闯皇宫,触怒龙颜……”白卿说着顿了顿,随即叹气道,“罢了,你做的蠢事也不是一桩两桩了,眼下也不是翻旧账的时候,你赶紧把肚子填饱,然后速速随我进宫吧。”
连凤玖闻言白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低头吃起了饭,不过心思却因为白卿刚才那几句轻飘飘的话而瞬间沉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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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夜凉如水,偶闻虫鸣。
偌大的朝仪殿笼在月色之下,远远看去,这辉煌的宫殿虽隐着一片奢靡,可在那威武森然的皇族禁地中,却显得有些悲凉。确是云袖舞月光,暗来金殿凉……
连凤玖紧紧的跟着如意的步伐,游走在森严的宫殿大堂之中,她和白卿是在南花园的广心亭分开的,她入朝仪殿,白卿则去了太医院。
也不知是心里作祟还是环境使然,这本是尊贵无二的凤居,此刻却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死人般的阴冷气息,让连凤玖忍不住频打寒颤。
“连姑娘,娘娘在里面。”忽然,前面的如意停了下来,走了神的连凤玖险些就撞了上去。
“恩。”好不容易稳住了脚下的步子,连凤玖尴尬的拉了拉衣摆,然后关切的问道,“娘娘吃过东西了吗?”
如意无声的摇了摇头,眼中的担忧重的似要溢出来一般令人不容忽视。
连凤玖见状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内屋静静的并未点灯,连凤玖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的看清楚了端坐在南窗架子床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