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切如计划进行,谢羽此时应该已是奉自己密令,派人潜入了魏晨安的封邑,寻找对方罔顾法纪、危害一方的证据。能扳倒魏晨安,便是卸去周辽一臂,断了他最大的倚仗。此事成功所能带来的利益,远远要比给周辽本身找麻烦要大得多。
永昌帝先前听两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神色间已有些不快,后来听了蒋凝秋的话,这才稍稍缓和了些。于是颔首道:“你说的倒也有理,那便交给大理寺去办吧。”说着又朝大长公主的方向欠身道,“姑母放心,朕定会令此案水落石出,给蒋府一个公道。”
“有陛下的承诺,老身便放心了。”他都这么说了,大长公主自然不可能继续在此计较,答谢道。
闹了这么一出,众人也没了继续参加寿宴的兴致。永昌帝下令起驾回宫,其余宾客也纷纷告别。先前原本有几家女眷,有意拿自家儿子的庚帖与蒋凝秋的对一对,经此事后也打消了这个念头。这蒋家大小姐可不是个吃素的,连荣王都敢呛声,真娶进门来那还了得!
不多一会儿人就陆陆续续走了大半,最后只剩了太子夫妇与谢家兄弟。大长公主见此情况,便知他们有话要说,对蒋凝秋道了声“之后来见我”,便先行离开了。
“明卿的状况如何?”周迟问道。
蒋凝秋正忙着安抚自家弟弟,闻言抬起头来。正想挤兑几句,却见太子眉间还萦绕着几分阴郁。知道他是依旧为火器之事耿耿于怀,蒋凝秋也不好再拿这事去烦他,只是道:“伤口先前已做了处理,毒液挤出去大半。我来之前又给他请了郎中,还不知道现在状况如何。”
周迟听罢脸色才好转了些,点头道:“嗯。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又上下打量了蒋凝秋几眼,“这件事计划时瞒着你,孤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事已至此,你再去计较这些过去的事情,也是无用。况且,这提议原本便是明卿自己说出来的,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殿下如此说,倒像是指我再计较下去,就是无理取闹了。”蒋凝秋无奈道,“他喜欢冒险赌博,你们也都由着他胡来。”
“孤又不是明卿的至亲之人,怎么能拘得住他。”周迟勾了勾嘴角,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不待蒋凝秋反应,他便转过头去,对孟荷吟道声“走了”,径自离开了。
“凝秋,保重,小心些,有机会我再来看你。”周迟既然走了孟荷吟自然无法独留,握了握蒋凝秋的手,与太子相携离去。
这边厢谢家三人也告辞了。谢擎深似乎想过来说些什么,却被谢翼给阻止了。倒是谢鼎深一路小跑过来,先是藐视了一眼还窝在姐姐怀里的蒋知秋,这才仰起脸来道:“蒋姐姐,若有用得上谢府的地方,尽管开口,阿兄和我都会十分乐意帮忙的。”
“多谢二郎。”蒋凝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抬眼去看谢擎深,后者站在十数步开外,手臂被谢翼牢牢攥着。青年看上去颇为无奈,但到底是修养所限做不出隔空大声喊话的举动,最终只得点了点头,被自家叔叔带着离开了。
三人一路走出勇烈侯府,上了马车,谢翼才将手松开。谢擎深有些不解:“二叔,为何……?”
谢翼不语,盯了他半晌,方才叹了一声。
“六郎,”他用族内的排行唤青年,“听二叔一句,那蒋家大小姐虽好,你们两个却不是能成的。你还是断了这个心思吧。”
谢擎深的脸色骤然变了。“为什么?”许久,他才问,“我知道凝秋她……心有所属,但我……”
“不是蒋大小姐的问题。”谢翼摇头,“所谓簪缨之家,哪有几人的婚事是完全靠自己心意做主的?哪怕双方琴瑟相和,那也是在符合政治利益需求的前提之下。”
“能左右蒋大小姐终身大事的人,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大长公主,是太子。”
当晚,荣王府。
书房内,三十来个黑衣卫在下面跪成几排。他们的主人,三殿下周辽在桌案前走来走去,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周身都是压制不住的暴躁气息。
“胡六那个蠢货!”怒气的忍耐终于到达了临界点,周辽抛去了在人前粉饰出来的虚伪风度,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胡凳,破口大骂。“他还有胡五,本王当初真是走了眼,怎么选了这么两个废物点心来做黑衣卫的首领,将你们也带成了一群废物!”他猛地停下脚步,朝着黑衣卫们摊开双手,高声问,“父皇说要我写份折子上来,好好将此事陈述明白,要我怎么说?嗯?”
无人应答。周辽的怒火更加炽盛,傅德昭已于月前回老家扫墓,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切莫轻举妄动,免得中了东宫的奸计,到底是他急于求成,结果果不其然栽了个跟头。现在这位得力的谋士不在身边,岳丈魏丞相近日来又告病在家闭门谢客,竟是没有人能给他出个主意。
不过周辽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庆幸的。还好胡六死了,不然若是被东宫那伙人活捉,指不定事情还要闹得更大。想到这一茬,他就又记起胡六是被一箭穿了喉咙,能做下这等灭口之举的,显然也是自己一方的人。于是问道:“你们可知道,是谁杀了胡六?”
黑衣卫仿军制,五人为一伍,有伍长负责。眼下在场的三十来人都是伍长,周辽也没指望着下手者就在这些人当中。不料却听见队伍末尾响起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