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玉姬一手翻开卷宗,一手握著朱笔,几乎在打开卷宗阅读的同时,朱笔已经开始在卷後书写。她身後站著六七个男女,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左右分列两排。
左边一个男子皮肤苍白得像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一样,正低声说著什么,他声音很轻。鱼无夷只断断续续听到长安城……六扇门……郑九鹰的遗骸……
剑玉姬似乎并没有在听,她在批阅卷宗的同时,还在对右侧的女子口叙一系列的指令,是关於昭南火渎城的几件事。她声音很静,有种不带人间烟火气息的从容。即便左侧的男子还在叙说,也听得清清楚楚。
从房门到书案附近,鱼无夷一共走了五步,那女子在读完卷宗的同时也写完最後一个字,然後合起卷宗,放在一旁,接著打开另外一份。作这些事的同时,她的口述也正好停止。右边来自昭南的女子用一支墨笔将她说的记在袖上,然後退到一边。另一名女子上前,开始说来自临安的几则消息。
那女子一边批阅卷宗,一边听著临安城的消息,一边对左侧刚汇报完毕的男子说道:长安御姬奴泉玉姬从广阳直下晴州,一路没有透出任何消息,已经引起六扇门的疑心。你通知长安,立即替她弥补漏洞。第一,否认郑九鹰本人与我们有关,同时暗示郑九鹰的出身不那么清白,让六扇门疑神疑鬼;第二,把线索指向皇图天策府,暗示泉玉姬因为出身新罗,引起熊津都督府不满,最好能迫使唐**方表明对新罗的态度;第三,送两名说书艺人到长安光宅坊。
肤se苍白的男子抬起衣袖,将她的指令一一记下,然後问:说哪一段?
那女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新罗女大破白头鹰。
男子记在袖上,放下墨笔,不言声地离开。
鱼公子。那女子仍看著卷宗,头也不回地说道:请讲。
鱼无夷暗暗吸了一口气,然後说道:光明观堂的人已经到了晴州,在画桥湖落脚。同行一共六人,分别是鹤羽剑姬潘金莲、乐明珠、邓晶、穆嫣琪,还有两名仆妇……
那女子一边在卷宗上写著,一边对那名来自临安的女子说道:这件事你办得很好。葛岭方面暂时不要插手。贾师宪那里戒备森严,容易失手,你们盯紧廖群玉,看他什么时候去宝泉巷,见面的是与褚氏还是陶氏。
鱼无夷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虽然已经见识过她的能力,但每次看到这一幕,鱼无夷仍本能地怀疑她是否真的在听。
光明观堂到晴州办慈幼院并不重要。
鱼无夷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对自己说话。只听剑玉姬道:要紧的是明静雪为什么派出鹤羽剑姬?
剑玉姬随手从成叠的卷宗间抽出一份,看也不看便交给临安来的女子,那女子微微躬身,然後悄无声息地退开。
鱼无夷稳住心神,也许是因为西门?
剑玉姬微微颔首,他在五原已经犯过一次错。我们在晴州不能再错了。鱼公子确定在云水遇到的少女真是殇侯的人吗?
我以xing命担保。
不用。我相信鱼公子的眼力。剑玉姬拿起一张素纸,一边道:事实上我已经接到殇侯手下的书信,邀我到夜影关见面。
鱼无夷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个圈套。要见面,晴州尽可以见面,何必选在夜影关?
殇侯对我们巫宗心有疑忌,理所当然。剑玉姬将刚写好的素纸递给他,真不巧,飞鸟上忍也要到岛上拜访。我要去夜影关,身边又抽不人来,还请鱼公子代为接待。
鱼无夷接过素纸,上面的文字是写给巫媪的,说明东瀛来的飞鸟上忍由鱼氏的无夷公子招待。
鱼无夷知道,挑选自己还有一个理由——自己同样出身海岛,熟悉倭人的语言。他收起素纸,那位飞鸟供奉呢?
剑玉姬又打开一份卷宗,临安下令封锁云水,飞鸟供奉担心上忍的船只被拦,三i前便去了夜影关。她停顿了一下,至於光明观堂,接到飞鸟上忍之後再来处置。
鱼无夷不再废话,退开一步,是。
就在两人交谈的同时,另一名女子也说完了自己的事,鱼无夷因为与剑玉姬交谈,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剑玉姬却接口对那女子说道:金蜜谪告病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迟则五i,快则三i,必会重新出山,继续当他的车骑将军。
那女子吞吞吐吐地小声道:教尊赐了药……
剑玉姬少见地一手支住额头,微微叹了口气。鱼无夷本来已经该退出,但第一次见到这个神仙般的女子为难的模样,不由放慢了脚步。
剑玉姬随即振作起来,就按教尊的命令用药。教尊远见卓识,赐下仙药,只要金蜜谪一病不起,剩下霍子孟一人便容易处置了。
是。那女子领命退下,接著又有人上来。
剑玉姬道:有没有建康的消息?
周围人彼此看了一眼,然後道:没有。
剑玉姬点了点头,继续拿起笔,一边听手下人的汇报,一边口述指令。
鱼无夷悄悄离开房间,握著素纸的手掌微微有些出汗。纸上清一印的书卷还要整齐清晰,从头到尾一字不乱。自己曾经抄写过毒物经籍,想一字不错,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写得这样流畅。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写下这些字迹的人还同时做著几件不相关的事,不仅件件条理分明,绝无错漏,而且看到听到的每一件事都不会忘记。
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