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谢灵运带着恒宝来到城中衙门外面的八字墙边,两人一边吃着手上的一串冰糖葫芦,一边感叹这里挤满了人,人海里有来看悬赏令的道人,也有来看秋粮征收等告示的老百姓。
“哟,那不是朝天宫的谢客吗?”
这时候墙边的一群十几个少年人见到他们,顿时大步走来,笑语纷纷:“谢客,你们不用忙着筹钱么?”、“你也来看悬念令?这个巨盗非同小可,你一个白丁凑什么热闹?想死么?”
他们都身穿上好的锦云纹丝绸道袍,头戴精致的冠饰,鞋踏崭新的云鞋,各人的腰间还佩系着一把七星剑,剑鞘、护手等地方都镶嵌有耀眼的宝石,真可谓鲜衣怒马。这帮少年道人正是神乐观的弟子们,以及卢龙观、玉虚观等几家中观的相好道友,全是真传弟子。
打量着全身又寒碜又脏兮兮的谢灵运,少年们连连失笑,这家伙难道刚刚去做了半天苦工吗,弄成这个样子?
“能这样从道录司偷走税丹,这个巨盗是你能对付得了的?我们也只是山门里的斥候罢了。”说话的人叫做郭登高,是神乐观观主田成子的真传四弟子,生了一张鞋拔子长脸,眼睛细小,神态阴沉。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少年,神乐观真传五弟子,叫作莫随风的,便摇头而叹:“哎,师兄,你跟谢客罗嗦些什么,他连炼己、筑基都不曾开始,无论‘性功’、‘命功’全是没有半点修为,懂什么?”
“这倒是,真是奇怪了,谢客儿你为什么还不开始修炼?”郭登高疑惑地问了句。
对于这个问题,这里所有的修行人士都想不明白,朝天宫的真传弟子里,不说眼前的小屁孩,前面那两个早已踏上了修真之路,好歹是大观的弟子,所以受着金陵城年轻一辈的修士们关注;偏偏这个谢客,都十五岁了,怎么还是这个傻头傻脑的愚夫模样?
谢灵运、恒宝本来不想搭理他们,但是被堵住了路,周围又有些老百姓看着,谢灵运便答道:“家师尚未传授,他老人家有他的安排。”
“安排?什么安排?”少年们马上就哄笑了,存心要让两人出丑丢脸,就有人轻声嘀咕:“会不会是你资质太低,连入手功夫都完成不了?”随即又有另一人故作惊讶:“不是,连天妃宫那些女道,都能做到啊!难道谢客还不如女人?”
“呵呵。”郭登高、莫随风等神乐观弟子抱起宝剑,笑而不语地看好戏。
恒宝忍不住了,愤愤地大声道:“哼!你们才是不懂呢,师傅说阿客不同常人,因为资质太高了,反而不需要过早去修炼,先多做学问,等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修道的时候再来融合,自然就会势如破竹了!懂吗!?”
“是么?”郭登高等人怎么会相信,他们面面相觑,笑容变得越发的古怪。
谁都知道一个人在金丹大道上的修炼是越早越好,因为男儿过了十六岁,体内的先天元炁便会消失殆尽,那时候才去开始?付出双倍的努力,都不一定比得过现在。
谢灵运却认真地道:“正是,炼己筑基最多只需要一百天就好了,道兄们只管先行,不必替我着急。”
“嗤。”郭登高怪笑一声,这谢客儿真当自己是不世之才了?众人都在笑,那莫随风四顾着他们,嘲讽的道:“你们别笑啊,南阳大师有道理的,他自己练功练废了身体,当然要先教谢客一些别的‘学问’了,否则炼己筑基练完了之后,还能拿什么去教我们客哥啊?”
“哈哈哈!”少年们都捧腹大笑,脸上写满了肆意。
原本这样嘲笑一个大观掌门是十分无礼、十分不智的,然而神乐观和朝天宫的矛盾早就明摆上来了,而且谁不知道南阳子中年时练了一套邪诀,导致命功修为不进反退,成了笑柄!修真乃是顺凡逆仙的,通过修炼,身体从后天返回到先天;那个老头儿倒好,从先天又顺落到后天了,几十年来命功越发衰退,这几年更是已经跟个普通百姓差不多实力,说白了,就是一个废人……
对于众人的放浪行径,周围的老百姓们都有些看不过眼了,南阳大师是没什么本事,但与人为善,何必这样讥讽一个慈祥老人呢。
这一下,一股怒火霍地生起,谢灵运皱起了双眉,恒宝咬牙切齿地发出“啊呀”之声,师傅是他们最尊敬最可亲的人,这帮蠢蛋给他老人家倒茶都不配!
看着始作俑者莫随风疯笑的嘴脸,恒宝真恼。
手中捏紧了冰糖葫芦的竹签,就要砸过去——
却听见谢灵运开口说话了。
“莫道兄,我观你印堂发黑,笑中带岔,似乎经脉堵塞、气血不通,是了……”
谢灵运严肃地点点头:“你有病,得治。”
少年们陆续地停下了笑声,虽然谢客没什么性命修为,不过颇有医名,平时在药铺里经常一“望”便能断病,难道?
周围有受过恩情的百姓们已经纷纷探头出来,问道:“谢公子,他什么病啊?”莫随风当然不会轻信,且听听这小子说些什么,他拧高眉头,冷笑问道:“就会胡说八道,什么病?”
谢灵运不徐不疾的说道:“《黄帝内经-素问-痹论》云:‘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其风气胜者为行痹,寒气胜者为痛痹,湿气胜者为著痹。’你嘛,情况最特殊,四气杂至而傻气胜,是为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