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车看起来跟先前坐的不太一样,至于具体区别马春生却是无法分辨,车上有货物,是些煤炭,这东西也不怕穷疯的流民去偷,真要缺点儿值不了几个钱。站起身探出头向外看去,刚驶过的站台处,有大批官兵护着几个一看就是当官的来回走动。
也不知是不是整天听人家讲的王子安王大帅,从进入到山东境内吃的第一口饭开始,所有给过他帮助的人都讲,全靠着大帅,他们才能有条活路,日后定要知恩图报。对此马春生倒也不反感,只要对方能实现自己的承诺,让家人有吃有住,这条命卖给他又何妨。
火车从张家口离开,随即朝东面驶去,路上他们过不多长时间就得下车步行一段,随即上车,然后再下车,好在这里牲口比较多,有大车拉行李跟老人小孩儿,青壮劳力与妇女则一起搭把手帮着输送辎重—这一段有连绵不绝的车队,上面放满了各种物资,跟自己一个方向。
在到达一个名叫多伦的地方后马春生终于解脱,此地所有辎重都会在火车输送下运去北方,随即他的老乡们部分人离去,听说要就近安置,剩下二三十人跟着来自天南海北的流民们继续北上征程。
还是那种拉货火车,不过这一路好走的多,没有延绵高山,全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只是此刻已入初冬,枯黄的牧草跟天际连成一线,空旷的让人瘆的慌,好在路边不时出现几个牧民骑着骏马在放牧,要不他定会以为此地荒无人烟呢。
下了火车,继续往北,马春生不知这条路还得走多远,但他觉得,对方所说发三十亩地一事并非虚言,就这破地儿,别说三十亩,三百亩都有可能,就是依他的经验,这地种下去也长不出几颗粮食,肥力太差了。
路上老娘终于支撑不住一病不起,随队郎中给看了下,长途跋涉与营养不良击垮了老人的身体,虽有马车代步,郎中也尽心救治,可她仍是撒手归西,将尸体就地掩埋,找人用木板刻了块碑插上,哭过一阵后他便继续上路—见惯了生死,都已经麻木,而且路两旁这种坟茔很多,有不少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此刻,跟自己一起出来逃难的老乡连上自家剩八个人,余者大都分散到路两旁建立居民点,再撑一下,就要到了,他给媳妇打着气。
……
兵站外面有宣传队女兵唱着新编曲目《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挤了很多士兵在周围驻足观看,按规定他们这些流民今晚会在这儿休息一晚,把孩子交给媳妇,在士兵指挥下找到自己的大通铺放下行李,他便紧赶着出来听戏。
路上有骑兵经过,内里甚至还有少数女兵,坐在后面的大车上叽叽喳喳个不停,正巧歌曲唱完,马春生回头看去,他很羡慕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因为这让他想起了自家姑娘。
旁边婆娘也在盯着路过军队看,两眼直勾勾的,怀里孩子有些闹腾都没注意,刚想训一句却给她推一把,还喏喏的说道:“老马,你看那姑娘,像不像大妮儿?”大妮儿就是他们的大闺女。
“恁失心疯咧。”老马骂一句望去,却是再也挪不开眼睛,半响后马车有些走远,他才猛地惊醒:“大妮儿,大妮儿…”人也随即跑出去,两手挥舞着,不小心绊倒又赶忙爬起身。
“马大妮儿,马大妮儿。”后面有人叫自己名字,马大妮回头看下,她的战友也做着相同动作,随即就见她跳下马车:“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