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恺荣肥硕的身躯如筛糠般激烈的颤抖着,他见识过民兵打靶训练,也应邀参观过集训民兵连之间的两两对抗,但此等大场面却是第一次碰上—死神挥舞着镰刀一茬一茬的收割着水匪性命,他们之前用来载人的小船倾覆的满湖面都是。
无数跌落到水中的匪徒没命的向岸边游去,温度低水太凉又如何,先把命保住再说其他吧。重机枪的声音可一直没有停止,可它们的使用者大概平日也未有过多接触此种武器,枪法稀烂的很,不时便有一溜子弹落到身旁。
船上带领本村民兵的曾排长正在纠结需不需要对落水匪徒进行搭救,刘恺荣蹬蹬跑来兴奋的大喊着:“曾排长,头船让咱们跟随追击,把人驱离到岸上。”
“总共几条船?”曾排长不纠结了,闻言赶紧问道。
“四条,都是改装过的武装商船。”老刘在刚开打时害怕的要命,他是身价不菲的富商,非是拿命不当回事儿的军人或亡命徒,但在见识到己方民兵秋风扫落叶般击溃来犯匪徒后又自信心膨胀,说话间忍不住的得意--他有部分船员也参加了战斗。
其实不止他在起先阶段怕得要命,除了少数退伍军人,一众民兵尿裤子的也不少,当不得对方是尿货,太不禁打,根本不能冲到近前打跳帮作战,否则每条船不到十来人的护卫力量,但不可能挡住有着优势兵力的水匪。
来到驾驶舱,船长正目不斜视的看着远方逃窜木船,刘恺荣瞧着不过瘾,把他驱赶到一旁亲自掌舵,路上有几条空人的木船在打转,他大叫着压了过去,几个扒着船帮的水匪高声咒骂几句,随即没了声响。
“哈哈哈,痛快,痛快啊。”他的激情已被彻底引爆,癫狂的叫喊着,冷不丁头上传来“咚咚”砸墙声,紧接有人探头到窗户旁骂道:“怎么开的船,晃这屁样还能不能瞄准了,开稳点。”
这一刻他没了半点首富的傲气,只满口答应着:“好来,明白。”中途经过一处沉船,是战斗中被己方重点照顾的小火轮,碍于湖水深度,这船没能沉底,还留着半拉身子在外面,借着探照灯余光看到上面似乎还有人,倒是给他撵一旁的船长眼疾手快照那边开了一枪,至于战果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头顶重机枪还在时断时续的开火,怪不得这次运货给配这么多持枪民兵,这是要顺路剪除部分水匪,刘恺荣寻思着。前方渐渐没了水匪身影,除了逃走大部分,余下的不是身亡就是尚在跟湖水、淤泥作斗争,倒也有悍勇之辈,不顾冻半死想从水底摸到船上,当不得船帮太高,压根上不来,全做了刀下鬼—想还手都没法,他们只有叼在口中的匕首,可没事先给枪支做防水准备。
待视线里只留下一堆堆残破木船,活人影子都不见一个时,头船发出信号,这四条船开始掉转船头,驶向己方大队,双方汇合后冲开被匪徒放弃的堵塞航道的船只,朝着更远处进发。
一路马不停蹄的疾驰,船队很快到达此行目的地,一处隐藏很好的小码头,然后跟前来交接的李部民军对上暗号,把东西卸下紧接离开。跟水匪一场大战过后有鄱阳湖的水警跟踪,虽将对方驱逐,可这么大支船队的行踪不可能掩盖很好,时间一长消息肯定会走漏,他们还需要去往另几处地方进行交易,好迷惑赣省当局。
至于驱逐水警会否引来麻烦,商队的领头者已经没了侥幸心思,好在对方装备落后,有限的部分小艇也跟己方差不多,都是民船改装,此地水匪以前靠着江防舰队帮忙围剿,但现在整支舰队给王子安俘虏,他也不能出钱帮直系附属干仗,便就造成匪患日益严重,想来连土寇都不敢打的水警不会放着安生日子不过真跟己方过不去。
……
赣省的冬日虽比北方暖和,但这儿的潮湿气候却更让李泽轩个北方汉子有诸多不适,何况民军一直处于缺吃少穿的境地,他又坚持官兵平等,不给自己一点儿特殊化待遇,久而久之,身上落下了风湿,这种情况在他截掉一支胳膊后愈加严重—战斗中被子弹打断,缺少药物治疗,最后伤口化脓不得不整个切除。
不过日后可能不用为此伤神了,他苦笑着,看看周围聚集的数百名衣衫褴褛的战士。山下赣军又一次进攻将要开始,对方用一个多团的兵力将己方团团围住,若无意外,明年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当然,如果下方敌军不给力,可能得变成明天,但总脱不过身死灯灭的结局,双方兵力差距太大,他也没鲁军那些训练充足、装备良好、士气高昂的士兵,更没飞机大炮的支持。
好在大部分跟随自己的手下此刻已成功跳出包围圈,往赣东跟安子派来的军队搭伙去了,也算他在这个时空留下的唯一痕迹,而就为掩护他们的撤退行动,阻敌部队才为敌军所包围,成了彻彻底底的困兽。
可惜了这些跟随已久的士兵,也有些对不住对他报以莫大信任的江西老表,虽给穷苦百姓带来新生的希望,但当希望变成绝望,事实却又如此的残酷。
“同志们,形势大家看的清清楚楚,我们已经被完全包围,没了突围的希望,但正因为咱们的牺牲,才有更多的同志得以撤往他处,保留了革命火种,你们也不用灰心,革命事业最终会取得成功。”李泽轩抬起剩下的胳膊,狠狠挥动着:“大声告诉我,你们怕不怕?”既然没有希望,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不怕…”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