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在上,儿臣胤祉有本启奏:儿臣近闻工部糜烂,悍然于通惠河堤上暗动手脚,儿臣原本不敢尽信,暗查之,赫然惊觉杨家闸至高丽庄沿河两岸竟皆为土堆而成,仅在外表敷以石灰糯泥以为掩饰,一遇大水,必溃堤无疑,此视百姓生死于不顾之恶行也,儿臣实难容之,慨然奏闻,万请皇阿玛圣裁!”
赵明德的中气相当之足,尽管声音略显得尖细了些,可一番宣读下来,却是朗朗得很,满殿回响之声阵阵,然则一众阿哥们此际都无心去听内里的详情,所有人等的目光都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时不时地在三爷与太子身上来回逡巡着,很显然,到了此际,众阿哥们都已隐隐看出了老爷子打击太子的隐晦用心之所在,如何从中图谋自身之利,也就成了众阿哥们首要考虑的问题,至于工部一案本身,已经不是阿哥们关注的重心。
“皇阿玛,儿臣以为此事恶劣已极,萨穆哈罪不容赎,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值得赵明德宣读三爷密奏本章之际,大多数阿哥们的目光不是聚焦在三爷身上,便是紧盯着面无人色的太子,唯独八爷却是遍览全场之余,视线最终落到了四爷的身上,无巧不巧地跟四爷瞥过来的眼神猛然撞在了一起,火花四溅之下,八爷的面色虽沉稳依旧,可眼神里却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待得赵明德话音一落,八爷已是抢先站了出来,高声疾呼了一嗓子。
“皇阿玛,儿臣以为八哥所言甚是,此事须得彻查到底,万不可让奸佞之辈逃脱了去!”
“皇阿玛,此事恶极,工部群贼罔负圣恩,贪墨无算,天理难容,当彻查,除恶务尽,断不能轻忽了去,此儿臣之浅见也,望皇阿玛圣断!”
“皇阿玛,儿臣以为此事之背后恐另有蹊跷,萨穆哈窃据工部几近二十载,恐非只是通惠河有贪墨舞弊之事,诸般要务也定是另有文章,须得好生查明了,看其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敢如此妄为!”
……
八爷这么一站出来,老九等人自然不甘落后,一个个全都跟着蹦跶了出来,人人喊打,个个喊杀,话里话外都透着要穷追猛打,目的么,自然便是打算将此事往太子身上扯了去。
“皇阿玛明鉴,此案确须得彻查为妥,三哥既是首举之人,想必对此案已是有了相当之了解,儿臣以为此案交由三哥审了去,定可究明全案!”
一见到八爷一伙人跳得欢快无比,四爷心里头当真有若吃了只死苍蝇般恶心,不为别的,只因他要说的话愣是被八爷抢了先,这令一向有着嫉恶如仇之名的四爷恼火得不行,只是再怎么恼火,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四爷也断不能坐而视之,心念电转间,已是有了主张,这便也跟着站了出来,一家伙便打算将三爷往死地里顶了去。
呵,都说四爷狠,果然不假,这是要将咱父子架在火上烤啊,可惜喽,您老算计虽毒,却不过是枉做小人罢了,老爷子又岂会如了您老的愿!
一听四爷这话,弘晴的心中不由地便是一乐,不为别的,只因早在发动之前,弘晴便已猜到了老爷子摆出如此大阵势的根本目的之所在——此举不止是在针对太子,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挖太子的根基,更有可能是冲着熊赐履、王熙等大学士去的,概因六位大学士里有四位都是倾向于太子,哪怕这帮子老古董实际上都不是太子的心腹,可深受儒家思想熏陶之下,对所谓的国本不可轻动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固执,纵使都已知晓老爷子早就看太子不顺眼,可一旦老爷子真要动手废了太子的话,这帮老古董哪怕拼死也会力挺太子,而这,显然不是老爷子所乐见之局面,如此一来,找个由头,来个大换血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故此,纵使一众阿哥们闹腾得再欢,也断然令老爷子改变了预定之步调,似四爷这帮举动,只会平白令老爷子心生恶感,断不会有旁的效果,简直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胤礽!”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老爷子根本就没理会一众阿哥们的滔滔进言,面色阴冷地点了太子的名。
“儿臣在!”
太子就坐在前墀之下,这一听老爷子点了名,自不敢有所耽搁,赶忙收敛了下乱作一团的心神,站将起来,一旋身,朝着老爷子便是一躬,低着头应答道。
“朕先前还听你说萨穆哈公忠体国,乃难得之社稷臣也,今,你三弟有本章在此,尔还有甚要说的么,嗯?”
老爷子冷漠地扫了太子一眼,语调森然地发问道。
“皇阿玛明鉴,儿臣,儿臣实是受了蒙蔽,却是不知萨穆哈其人如此妄为,儿臣……”
太子原本就惶恐得很,再被老爷子这么一逼问,心顿时便更虚了几分,头脸上的汗水狂淌得有若瀑布一般,哪还敢再为萨穆哈说话,也就只能是呐呐地自承受了蒙蔽,试图以此来蒙混过关。
“受了蒙蔽?就这么简单?哼,朕说过多少回了,尔身为储君,当亲君子而远小人,可你都干了些甚?前有索额图,现有萨穆哈,这都是尔最亲近之人,叫朕如何说你。”
老爷子有心要拿太子作法,又怎会听其狡辩,不待其将话说完,已是不耐地一挥手,毫不容情地训斥了起来。
“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儿臣知错了。”
一听老爷子语气如此不善,胤礽可就吃不住劲了,一头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地认着错。
“知错?尔也有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