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跪的太久了,双腿都有些许的发麻,我却并不肯回头,只是一步步朝前走。大殿之内空旷寂静,连这样细微的声音,都能激荡起荡漾的涟漪。
“石崇,我想当日我将长簪当掉,暗中向你求援,或许是我这一生,做过最错的事情。不仅仅是害了我自己,也辜负了当年我们并肩过的那段时光。”
我逆着侧光,嘴角忽然浮现出了淡淡一抹笑容。日光正好,却叫人总是难以言说的寒凉。那些流年韶关,飞快的从身后退去。石崇的目光微微一怔,想要闪避,然而最终却只是回以轻如无物的一缕叹息。
这一次门外的侍从并没有再剑拔弩张对着我们,倒好像是从来不曾看见有人在皇宫之内进出一样。
这些人穿着金吾卫的衣服,然而腰上悬挂着的,却是淡青色的璎珞。那是女子专用的柔和颜色,与御驾跟前准带明黄截然不同。
甚至不必去想,普天之下,想必也只有袁家能够有这样的本事了。
在朝廷之中把持朝政,在后宫之中,竟然也能够撤换了从前的金吾卫,换上了自己的人,实在是叫人刮目相看。当初森爵登基的时候,曾经有过一场内乱,宋王仰仗母家的势力想要谋逆,最后反而被连根拔除。
前车之鉴,倒是让隐忍不发的袁家学会了经验。我的目光扫过皇城,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石崇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一直回到了府邸之中,他都始终一言不发。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好像在转瞬之间被人摧折了所有的锐气。
我回到房内,伺候的女婢连忙过来为我倒茶,然而我却只是摇了摇头,“你们出去吧。”
对方的神色顿时惊讶起来,这些天伺候,她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我的不言不语。此刻听见我忽然开口,一时间都露出了诧异神色。我轻笑了一声,声音却压低下来,“怎么,你们口口声声喊我一声夫人,如今让你们退下去这样小事,我也办不到了么?”
“奴婢不敢。”几个人骇了一跳,连忙俯身行礼,“请夫人歇息,奴婢们这就告退。”
几个人鱼贯而出,只是在快要阖上门扉的时候,却传来了一把熟悉的声音,“你们都退下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我回过头,看见已经换下了官袍的男子眉目倦怠。婢女们悚然一惊,越发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我冷声笑了起来,“石崇,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尽了,你还来找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石崇站在我身后,轻声道:“碧清,跟我走吧。你难道,真的要命丧黄泉才肯醒悟么?袁家不会放过你,你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心头大患。今日我带你入宫,本以为可以让你见皇上一面,却不料他们竟然将皇上无声无息转移了。这样的高明手段,除了太皇太后之外,实在不做第二人想。”
“你难道,真的想要死在后宫之中么?”他的声音柔和而悲悯,在卸下了你来我往明枪暗箭的争斗之后。这个俊雅的男子,终于从面具背后,流露出了他真实的脆弱。
石崇,他是真的不希望我死。当初隐居山林的愿望,或许眼前这个男子,曾有过与我一样的期盼。
“太迟了,石崇……你说这些话,实在是太迟了。”我以手掩面,疲倦的声音如烟雾从指缝里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