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城门高耸,似乎只要抬起手就能触摸到湛蓝如洗的天空。此刻蓝天白玉,清风徐徐,却让人心境悲凉哀婉至不可言说。
我似能听见宽阔的木板搭在护城河上发出粗噶的声音,还有士兵们的军靴踩踏在地面发出的声响,又是谁在敲打着战鼓,鼓声低沉而轰鸣,一声一声都如地崩山摧。
就在我近乎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烟花,是谁在放烟花!”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会儿,我有些困惑的转过头去,果然看见北城城门处有人在放烟花。只是白日凛凛,虽然声音尖利而呼啸,但在云端转瞬即逝的烟火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寂寥意味。
烟火要在黑如浓墨的夜空之中才可以展现光华,是谁在白昼让它的美黯然失色?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时候,森爵却忽然笑了起来,眸光明亮,他忽然俯下身往城北看去,只见烽火狼烟,竟然还有一骑人马绝尘而来。
我们两个原本就站在城墙最边缘的地方,森爵忽然伸手指给我看,“你瞧,那个人你可认出来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高头大马上的人因为隔得远,自然是看不清什么来。只是那人穿着都十分特别,旁人或许穿着盔甲而来,只有他长衣在风中烈烈,是上好的云光锦,色泽虽然黯却并不俗气,反而有一种介乎于颓败的荒凉。
原本准备攻城的军队也一时间冷静下来,摆出了一个对外防御的阵型,那一骑兵马越来越近,然而不过十来个人,就算是援军只怕也是飞蛾扑火无济于事了。
然而一直等那人快要到了城外,我忽然低呼道:“是石崇么?”
我看见了他手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一时间竟然快要忘记此地是刀火战场,宛如江南别院,有清秀的公子手中拿着折扇,翩翩而来。
石崇素来喜欢珠玉,手上的翡翠扳指和各色戒指都不是凡品,这一点我早已经有所领教。
寻常男子若是爱用珠宝,终究是显得脂粉气太重,然而石崇不同。他自身便有玉石琉璃的气息,况且眼光独到别具一格。那些奇珍异宝在他身上,才是说不出的相得益彰。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而又是另一种赏心悦目。
我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是石崇吧,除了他之外,我亦再也不曾见过他那样的男子了。”森爵在我身边,眸光变了变,可惜我却并未注意到。
而城墙下的男子用紫金螭龙冠束发,此刻似乎心有灵犀的抬起头来。他的容貌清俊而雅致,石崇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比起森爵艳如桃花的狡黠,他的眼便如月下清泉,叫人心中舒畅。
他似瞧见了我,嘴角微微上扬,然而还来不及说话,那些防御的士兵可不见得也认为在战场上看见一位翩翩贵公子是什么好事,已经有人无声的拉起了弓箭,瞄准了森爵一干人等。
“你们是什么人?”兀宿的嗓门大,即便是站在城墙上也听得清楚。一时间风声寂寂,伸手还有嘈杂之声,我抬起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浩空蹙眉看了我们一眼,森爵也微微颔首,众人一时间便都安静了下去。
“怎么,许久不见,永吉你连本官都不记得了?”石崇似乎懒得答话,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却另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石崇身后响起。
我和森爵都没有说话,彼此凝视着下面的动静,就连浩空都走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情正在玩另一个方向发展,只是宛若宿命轮盘的转动,人心或许有所感知,但是谁又会知道这轮盘一旦被人推转,究竟又要走到哪一步才会停呢?
但我的眼睛却看得更远,当初我们在崇德城外分别,我和森爵进入内城,而石崇却带着阿宇和芸儿和我们分道扬镳。他们到底是去做了什么,森爵并没有告诉我,我猜想必阿宇和芸儿也是茫然无措的。
这两个男人都有各自的盘算,然而我却已经能够隐隐猜测出来石崇究竟为何离去。
想起数日之前,我还在不断追问森爵,让他千万不要瞒着我。但是我现在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有些事,你若真想知道,就要靠自己的脑子去猜,而并非一味责怪他人为何瞒着自己。
石崇和森爵用计,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连绵而隐晦,不会直取黄龙。也许是因为手中的力量过于薄弱的缘故,所以才采取如此迂回的方式?
但无论如何,所有迂回曲折的计谋,最终的目的却都是一样的。是什么让这两个人忽然之间结成了同盟,想必只有苏裴安了吧。既然要取下苏裴安,那么一人主攻崇德城,还有一人是为了什么?
“百济的奸细,石崇这一次……是为了他们而去的么?”我喃喃道。
我想起那封信笺上所写的东西,我的父亲究竟是被谁害死的,沈家三代忠良,我不相信父亲会谋逆,我也不信楚国的皇帝已经头脑不清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自断手臂。
那封信对我来说震荡极大,但是除此之外,那封信上还有一句话,只怕更让石崇和森爵上心。
苏裴安有什么权力,竟敢答应拱手让出燕云十二州之中的六都古城?
背后黑手,除了梁王之外,我已经不做第二人想。我依旧局限于自己的一己恩仇,但是森爵和石崇,恐怕都是放眼上天下之人。百济将会有奸细从燕云通过来到崇德,那么只要捉住了这几个人,严刑拷问,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