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黯的夜空下,漆黑如墨的海水中,一只鱼人静静的听讲。
拍着黑色蝙蝠翅膀飞在高空,想到什么就扔下一句的恶魔,从不考虑接受度的问题,能听就听进去,听不进……谁管那么多,爱听不听!
“忘了说,鱼,你的成王之路,快要被你自己堵死了。”
彼阿突然拍拍双掌,笑得无比开怀的这么说,彷佛不将这个当一回事。
泡在黑夜海水里的鱼,猛地一凛,茫然的视线呆呆仰望着做出判决的他。
彼阿脸上灿烂的微笑慢慢转变,越发狰狞险恶起来,非常可怕。
鱼艰难的咽着口水,极力忍住一头栽进水里逃跑的冲动。
“说过很多次,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学那只该死的小狮子。”
彼阿最讨厌那只呼噜噜叫的小狮子,跟自家君上在一起的时候格外惹人厌恶,因为他们……好像自成一个世界,是他所无法介入的。
当然,彼阿才不在乎那只小狮子说什么,他反感的是君上总会优先对那只小狮子说话,不说人话就特别使人想要关照吗?呸!
“我、我做错什么?”鱼太久没有说话,声音过于干涩嘶哑。
“七水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它无忧无虑、没有纷争与天灾,是个太过美好的世界,或许对这个世界的居民来说,最不幸的是──有海妖。”
彼阿说的是大部份鱼人跟鸟人的共识,他相信这话没有错。
事实上,鱼认同他的说法,所以脸上闪过的怒气更无法避免的明显。
“被人鱼救了的你,去了他们的群聚地,知道海妖跟人鱼究竟在做什么,是不是有一种以前自己全想错了,实在太不应该的感觉?”
彼阿笑的邪谑轻忽,那是一种更不屑于隐藏的恶意满满。
鱼每次独自面对这位恶魔大人时,总有一种老是被胁迫、被恐赫的感受,只是,更可怕的不是言词,是言词里表达的意思,完美的将别人的心思揣摩的淋漓尽致,彷佛这个恶魔可以窥视人心,使人连隐藏思绪也办不到。
既然无法隐藏,唯一能做的是?──承认。
“是,想活着是无可厚非的念头,每个人都有,我掉进漩涡里时,从不想活到有人鱼握住我的手,我就拼命想活下去,可以证明这一点,只是,不是想活就能一直一直活下去,这世界有其他……规则吗?凌驾于这之上。”
鱼大概是被吓坏了,亲手堵上成王之路什么的,抹灭了他的一切努力,于是,当眼前这位恶魔仍愿意和他说话、愿意给予他指点,他像要握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拼了命的想要死死抓住,所以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再不掩饰。
“海妖跟人鱼不代表这部份的规则,会这么想就太自大了。”
恶魔彼阿当年推动的是“均衡”,而不是“审判”。
人类谁死谁活关他什么事?他首先是为了替天使跟恶魔找新的相处模式,彼此互相开战什么的,千次战役唯一证明的,是双方的战争完全没有意义。
另一方面,是因理跟科克的说法得到他的赞同,不正当的生死倾斜,新生儿的不断猝死或无法被生下,应该死去的人继续存活,世界变得越来越扭曲,而天使与恶魔毕竟和人类活在同一个世界里,能管、能插手的话,为什么要置之不理?难道要让人类的愚蠢行为毁了整个世界?天使跟恶魔不过是在自救!
“有什么差别?”鱼不是不满的反驳或追问,是真的虚心求教。
“差别?差别在于推动均衡之后,有不少天使和恶魔的高层是由‘人类’转化而成,然后,由那些人类的意见与想法推动、改良整个行动。”
至于那些人类恶向胆边生什么,想要试图操控天使、恶魔之类的行为,会在恶魔彼阿举起军刀大开杀戒后,一次次的清理掉,确保均衡的完整与干净。
至于这个就不用跟鱼说了,因为七水世界的居民比起千战世界的……纯朴太多,要直接说脑子里少长一条“争斗”的筋都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鱼不屑于这一句。
“不是。”恶魔忽然有拿军刀刀鞘抽鱼的冲动,亚纳都没有这么蠢!
“是打从心里可以接受、可以理解、可以配合的这部份,你让赞同信念的人增加了,不正是为自己脚下多争取一块立足之地吗?”
彼阿不是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是因理还是科克想的?他不记得了,反正那两个家伙为了让均衡被普遍接受,初时设想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推行步骤,当他们两个都不在,被留下来的他想也不想的按照那些直接推行试用。
好在,军刀够利,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可惜他的做法,在七水世界严重不适合,更衬托出海妖的粗暴和愚蠢。
“不是寻求理解,而是把自己这一方塑造成被人憎恨害怕的大魔头,海妖是嫌鸟人跟鱼人对他们不够厌恶吗?你也是,打着为他们着想的旗号,做的却不是真正有利于他们的行为,你的偏激──正是堵上成王之路的原因。”
彼阿骂到这里还不解气,飞低之后,用脚恶狠狠的踩了踩鱼的肩膀。
被踩进海水里扑腾的鱼,丝毫没有受到伤害,冰冷的海水倒是让他发热的脑袋降温,仔细一想恶魔的发言,隐隐约约的竟有种认同在滋生。
为自己打造立足之地,而不是继续沉默的做认为是对的事吗?
是啊、是啊,要是像自己这样能够认同的鱼人增加了,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