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举子们都被关进了江南贡院里,街面上有些冷清,连街边的小贩都有些懒懒的。但宁楚格却仍是兴致不改,踩在青石板上,撑着油纸伞,四处张望,一片烟雨水墨,整个心都醉倒在其中。
“慢些儿走。”乾隆在她身后不住地喊道,一把夺过和珅手里的伞快步跟了上去,宁楚格在回头见了,咯咯地直笑。
和珅稍稍愣了愣,也不知往哪里使了个眼色,不一会手里又多了把伞,奔跑着跟过去了。
两人赶上来之时,宁楚格却已在一家小店前站住了,上面扬着一店幡,上书着“鸭血粉丝汤”五个大字。
“爹,进去尝一尝好不好?”宁楚格回头,两眼冒光,这个南京小吃在前世已久闻其名,就是没机会尝一尝,到了古代正好吃个原汁原味。
“三爷,这也太简陋了吧,要不奴才再找家店吧。”和珅微微皱了皱眉,有些嫌弃。
乾隆也有些犹豫,宁楚格却不理他们直接走了进去,冲小二喊道:“小二,来三碗。”
“好嘞!”小二忙答应了,又殷勤地扫了扫座位。
乾隆和和珅相视苦笑,只得进来。在乾隆坐下之前,和珅先窜了过来,拿了帕子将椅子桌子都好好地擦了一遍,方才引乾隆坐下。宁楚格抽了抽嘴角,刚才想也不想就坐下的自己,果然挺像丫头的。
小二的动作很麻利,没一会的功夫,三碗鸭血粉丝汤就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在这秋寒阵阵的早晨正是适合。
宁楚格先忍不住舀起喝了一口汤,咸香适中,口齿留香,忙朝乾隆劝道:“爹,你也吃吃看,真的不错。”
乾隆有些小心地喝了一口,眼睛登时一亮,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还招呼着和珅快吃。和珅见状也不得不尝了起来,两眼也是发光,一边西里呼噜地吃一边说道:“三爷,老纪要是知道,指不定怎么羡慕呢。”
“是啊!哈哈哈!”乾隆闻言,与和珅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而此时纪晓岚正在贡院里和小月就着开水吃冷馍馍。
宁楚格在对面翻翻白眼,不想理会他们,便开始四处张望起小店来。小店很简陋,却也干净,许是过了饭点,人不是很多,只是,宁楚格又定睛看去,小店的角落里不知何故蜷缩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哎,小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宁楚格不由得动了好奇之心,拉过小二问道。乾隆和和珅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都皱了皱眉,有些不善地看向小二。
“哎,客官有所不知啊。”小二却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现了同情之色,又夹杂着愤愤不平,“这老夫人啊,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可天有不测风云啊,白白地惹来一场大祸,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如今老夫人的独子也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看着她可怜,平时店里没多少人的时候,掌柜的就让她进来歇歇,喝碗热汤。”
“这老妇人家是遭了什么难了?”乾隆闻言,继续追问道,他心里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客官定是外地客商吧,难道什么都不晓得呢。也罢了,我也算是日行一善吧,提醒一二吧。”小二又叹了口气,却是无奈,“这江宁城啊,有四大家族,惹了他们可不得了啊。”
“四大家族?”乾隆的语气立即非常不好,和珅见状忙喝道:“哪里乱说的,什么人家能称得上四大家族!”他和珅辛苦一辈子也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家族呢。
“客官是孤陋寡闻了,凡是来此地当官的,都要背一背护官符。”小二见他们质疑,便有些不服气了。
“哦?护官符,你倒是说上一说。”乾隆的脸色已经凝重了,和珅则有些忐忑不安。
“我们这里的小儿都会背呢,正所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便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小二在乾隆的利眼下忙摇头晃脑地背了,而后又为了验证自己的话,指了指那老妇人,同情不已,“老夫人夫家姓冯,丈夫早亡,只一独子唤作冯渊,正是心肝儿一样。这冯公子也算争气,长到十七八岁便中了秀才,谁知一日上街的时候买了个丫头,却被薛家的那位霸王少爷薛蟠看中非要强抢,几言不合就打死了冯公子。可怜冯老夫人老年丧子啊!”
“那何不告上官府?”乾隆的眼神更加锐利了,刚才稍好的心情又沉了下来,这贾史王薛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包衣人家,居然在江宁城作威作福称起什么四大家族来,整个江宁的官员们都是死的吗,敏德正是可恶!
宁楚格听着已经愣住了,这分明是贾雨村弄权应天府啊,但看着这已经有些痴痴傻傻的老妇人也不由得心酸,果然看书与真实是两回事,这薛蟠真正是可恶至极,心里便盼着小二讲得越多越好。
“哪能没告啊,冯老夫人连着书童告上江宁府,这知府贾雨村却判了个薛蟠暴病身亡结案了。冯老夫人也大病一场,后来又被族人占了祖产赶了出来,据说里面那四大家族也使了不少手段。”小二冷哼一声,十分不屑。
“人死了也没法子啊。”和珅此时开始打圆场,江宁的钱他可没少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这种祸害怎么会死啊!第二日那薛蟠就带了家里人大车小车飞扬跋扈地进京去了,说是薛家小姐要进京待选去了,说不得又能混个娘娘做做。“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