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犹记得大伯第一次到半山别墅时,陆霆朗表现出的倨傲神态,以及大伯表现出来的诚惶诚恐。
或许大伯并不觉得妻‘女’做错了什么,他觉得钟意之所以会和他们一家断绝关系,全是因为陆霆朗这位豪‘门’大少,瞧不起他们一家人。
所以他‘挺’理解钟意的,觉得钟意在陆家当阔太太也不容易,要小心翼翼的看着陆大少的脸‘色’。
他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钟意也表示能够理解。
大伯随后而来的沉默,充分印证了她的这番分析。
后来钟意不顾大伯的阻拦,非要挽起袖子进厨房,帮着大伯洗菜切菜捣鼓了一番,最后大伯实在急眼了,说钟意那些名贵的衣服首饰,沾染上厨房的油烟味就是罪过了,所以硬是把她推了出去。
钟家大伯这辈子,就是个普通的汽车厂的维修工,没读过多少书,所以贫贱思想在脑海里根植着,始终认为自己没钱就低人一等。
钟意是怎么都扭转不了他这番思想的。
索‘性’她也就不再勉强他了,安然坐在餐桌旁,帮着摆摆杯子盘子什么的,然后等着饭菜上桌。
而大伯母依旧是那副老样子,撒手掌柜一个,就知道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果盘里的水果很快便被她扫下去大半。
时光仿佛倒流了十年。
那时候她家破人亡,不得不带着病妹妹在大伯家寄宿,每天除了上学之外就是做兼职。
偶尔能在正常时间回大伯家吃一顿饭,大伯从来不舍得让她下厨,总是找借口说什么该改善家里的伙食了,然后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的大餐。
她那时候是不被允许进厨房的。不让她进去的原因不是大伯心疼她,而是大伯母怕她偷吃东西。
——现在回头想一想,也‘挺’搞笑的。
她真该庆幸大伯母当时没想出更极品的招儿来,比如给她涂上鲜红的口红,只要她张口吃了东西,就会留下痕迹,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抓她偷吃,继而把她扫地出‘门’了。
还好大伯母没那么高的智商。
所以她那时候都是扮演的擦桌子盛饭菜的角‘色’,就像今天这样。
没一会儿,钟意听到厨房里传来“滋啦”一声,便知道大伯是在给酸菜鱼上浇热油出味儿了。
果然片刻过来,大伯端着热腾腾的一大盆鱼上桌了。
钟意早就把米饭都盛好了,然后才替大伯喊了一声:“吃饭啦!”
以前她这样喊完了,钟玫总是霸道的抢在钟爱前面,把有‘肉’的菜都扫到自己碗里一大半,然后大伯母还会护着‘女’儿,提防着她们姐妹俩。
钟意每次都在夹素菜的时候特地裹上几片‘肉’,然后悄悄递到妹妹钟爱的碗里。
这样一顿饭下来,钟玫吃好了,钟爱吃饱了,一家子才能勉强吃的祥和一些。
然而时过境迁,没人防着她们姐妹吃‘肉’了,她旁边也不会静静的等着一只小碗,眼巴巴的等着她从菜里偷来几片‘肉’了。
钟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早逝的妹妹,第一口鱼吃下去,眼泪就止不住了。
“大伯,对不起,我,我有点想小爱了……对不起……”她捂着嘴呜咽,鼻头都发酸。
大伯顿时放了筷子,脸上也‘阴’郁下去。
他脸上的皱纹彰显着岁月的痕迹,随着他说话时的动作,起伏如‘潮’汐。
“小意啊,有件事情,大伯瞒了你这么多年了。现在想一想,觉得也该是时候告诉你了!”
钟意愕然抬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伯,是跟小爱有关的事情吗?”她含泪问道。
大伯刚点了点头,大伯母就厉声呵斥了丈夫一句:“你想说什么?你还要不要过日子了?不想过了拉倒,别一吃饭就找晦气!”
大伯窝囊了一辈子,平时媳‘妇’这么喊自己,他从来不敢顶嘴还口。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了,大伯身为一个男人的血‘性’忽然爆发了,面对家里的河东狮也不再畏畏缩缩了,反而是更加高声的厉喝了回去:“闭嘴!我们钟家人谈事,没你‘插’话的份儿!”
大伯母嚣张霸道了一辈子,什么时候在丈夫面前吃过这样的亏?
顿时就摔碗不干了,拍着桌子尖叫道:“好哇!反了这是!你,你等着!我这就把‘女’儿找回来!我让‘女’儿来评评理!我要跟你离婚!”
说着就披了大衣摔‘门’走了。
钟意脸上尽是尴尬之‘色’,讷声道:“大伯,您要不要……追出去?”
大伯猛地给自己灌了一杯二锅头,摆手道:“不用了!没她更好!这样我还能跟你多说点体己话!有她在这里,只能坏事!”
钟意便不再言语了。
毕竟在她看来,大伯这样的家庭,离婚真的比死绑着这段婚姻要好。
她更希望大伯老来找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伴侣。哪怕不是他的原配。
大伯又给自己灌了几杯白酒,颇有几分酒壮怂人胆的意思。
然后才哽咽着说道:“小意,大伯当年昧着良心,实在是对不起你啊!五年前,大伯第一次去你们家,那时候就没安好心思了!当年有一伙人,曾经找到过大伯,问我是不是有个侄‘女’在陆家当少‘奶’‘奶’。我想也没想的就承认了。紧接着,他们就想要我把你约出来。我看着他们不像是好人,就没答应。那天我去你家,就是想看看你过的安好不安好,有没有出什么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