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回乐寿堂时,仁宪太后早已是哭过一场了,见胤礽回来,她虽尽量掩饰,可那红肿的眼睛却骗不了人。

她是为着康熙那道旨意伤心,胤礽心知肚明,却不愿将这层意思说透,只将话往别的地方岔:“祖母不要太过伤心了,万黼阿哥若知道祖母这般为他难过,他会神魂不安的。还请祖母宽心,他去时,并没有受什么苦,皇阿玛已将他的后事办妥了,祖母不要太介怀了。”

跟仁宪太后共同生活了几个月,他如今的蒙语大有长进,仁宪太后还只会简单的满语,他却能用蒙语与仁宪太后交流了,因此为体恤太后,他在仁宪太后跟前,自然是说蒙语的。

仁宪太后听了他这话,先是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苦笑应道:“是啊,你说得是。”

她素与万黼无甚交集,名义上虽是祖母与孙子,但一年也见不上几次,若论起来,她的这些孙子与太皇太后才是真正的亲缘,与她,其实半点关系也无,她时常有一种感觉,在这个皇宫里,她就像个外人似的。

她虽是皇帝的嫡母,按规矩皇帝见了她是该叫一声额娘的,可皇帝每回见了她这样唤她,那一声皇额娘都唤的毫无感情,仁宪在心里苦笑,她何尝不知道皇上对她其实根本无感情可言?

这些年在宫里,她仰人鼻息存活,自己又无子嗣傍身,谁能知道她的苦处?她一方面心里感激太皇太后,若非是她,当年自己也会成为废后,是太皇太后力挽狂澜,保住了她的皇后之位;可另一方面,她在心里又怨恨太皇太后,若非是她,她又怎会落得与皇帝母子不亲的境地?

太皇太后实是心计深沉之辈,她要皇帝心中只敬爱她一人,后宫只崇她为地位最尊者,因此千方百计的阻止自己与皇帝亲近,又因为自己性子懦弱,不肯去争,更不能去争,自己害怕争了之后会惹怒太皇太后而失掉现有的生活,所以一切都听从太皇太后的安排,她装作不懂太皇太后的算计,她始终配合着太皇太后,以至于将自己弄到了这步境地。

她手段不及太皇太后,算计更不及太皇太后,她也不是胸有丘壑的女子,做不到太皇太后那样的能与男儿匹敌的胸襟与智谋,她心里钦佩太皇太后的魄力,也恨自己懦弱,纵然心中有怨,可在她心中,仍是把太皇太后当成了她最大的依靠。

可自从仁宪抚养胤礽之后,她心里的想法就悄然发生了变化,太皇太后身体渐弱,年事已高,又有一身的毛病,只怕是没有几年的活头了,太皇太后自个儿都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太皇太后才会这般着急的为她的将来筹谋。

仁宪心里冷笑,太皇太后也是知道她与皇帝不亲的,见今培养感情是来不及了,基于此太皇太后才想到了胤礽,才会要她来抚养胤礽的,她本来也没想过要和皇帝培养感情,太皇太后这个提议倒也合了她的心意,她觉得甚好,因此也就应了下来。

自胤礽到了她这里后,她就在心里把胤礽当成了她今后最大的倚靠,她待胤礽真心,也盼着这孩子将来长大后,能看在这几年的抚养上对她真心,给她一个舒适的不必看人眼色的容身之处。

因此,仁宪心里的天平在那时就已经严重倾斜了,她把自己这辈子最真的真心和母爱都给了胤礽,在她心里,胤礽甚至比太皇太后还要重要,毕竟她对太皇太后感情颇为复杂,对胤礽的感情却十分纯粹。

却未曾想到,还不到一年,皇上就下旨将胤礽夺走了!

皇上这是要断了她的将来,而慈宁宫那边,竟一点动静也无!

见今胤礽明明见了她难过,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竟以为她是为了万黼,着实叫她伤心!

这孩子这么聪明,难道不知她是在为即将的祖孙分离而伤心吗?

胤礽见仁宪太后说了几个字后就怔然而坐,眼中含泪,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了。

胤礽一叹,心里道了一声可怜,他何尝不知太后之心事?只是万黼殇逝,作为太后祖母,他是必须把这样的场面话对仁宪说一说的。

胤礽将顾氏手里的小奶狗接了过来,挥挥手让顾氏和仁宪太后屋里服侍的人都退下,顾氏还不肯就走,眼含担忧的看着胤礽,忍不住低声道:“太子爷还是先更衣吧,这雪水若是化在了衣裳上头——”

“你啰嗦什么,出去!”

胤礽瞪了顾氏一眼,随手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丢给顾氏,方才外头的雪珠都落在大氅上了,他里头的衣裳还是干的,何况仁宪太后这屋里暖和得很,他自知无事,心里只怨顾氏太小心了些,便是晚些更衣又如何?将该说的话说完了再更衣也是一样的。

顾氏无奈,只得带着胤礽身上的大氅出去,临走时到底不放心,把屋子里的炭炉都检查了一遍,才掩上门出去了。

胤礽见人都走了,才走到仁宪太后跟前,将怀里蜷缩成一团儿的小奶狗递到仁宪太后怀里。

仁宪太后正伤心着,忽而感觉到怀里有温温热热的小东西,还能感觉到有小动物的爪子在她手上踩来踩去,她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原来是只白色的小奶狗,这才忍住了要把东西甩出去的冲动。

那小奶狗已是困极,一心只是想睡觉,在仁宪太后怀中寻得一处温暖所在,就又蜷缩成一团儿窝在那里睡了。

“这是?”

仁宪太后惊讶的都忘了伤心,她实在搞不懂胤礽塞给她一只小奶狗的用意是什么。

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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