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襄荷对于他想多占点利润倒没意见,虽然表面上看兰家做的事儿多,但显然,这桩生意最难的不是怎么生产,而是怎么销售。兰家虽然可以生产出许多产品,但没有门路,只靠撞大运似的撞买家,毕竟还是不靠谱。而周清柯不同,即便他只是个周府庶子,他所在的人际圈也远比兰家宽阔,而以他目前表现出的手腕,襄荷相信他能将东西卖出去。
只是一九这个分成,襄荷觉得也太坑了。
她悄悄拽了拽兰郎中的袖子。
兰郎中立刻接收到信息,清清嗓子开始据理力争:“唉,不是我不想啊,可二少爷您不知道,这个东西有多难弄,单说三少爷那个南瓜,咱是从开春伺候到初夏,半点不敢疏忽,才弄出这么一个南瓜来。一个南瓜五两银子,若是一九分成,这利……可还不如咱种庄稼呢!”
兰郎中这话纯属胡诌,即便一九分成,一个南瓜五百文也比种庄稼划算得多。可这谈生意不怕胡诌,就怕不会诌,反正双方心知肚明,比的就是扯皮的功夫。
周清柯却粲然一笑,精致的眉目生生透出一股无边风华来,晃得身边伺候的小丫头立时涨红了脸。
“老丈,这个您且放心,既然是我来负责卖出去,那这价儿自然不会还是五两,您分得的利也不会仅仅五百文。再说,”他又一笑,“这生意一旦真开始做,需求自然不会是少数,量一大利便翻倍,我周清柯自不会让老丈吃亏。”
襄荷眉头一跳。周清柯既然敢说这话,想必也不会吹牛,也就是说,他能把东西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而且,量极大。这对兰家来说自然是好事。
不过,该得的利益还是得争。
襄荷又扯了扯兰郎中衣角,在他背上写了个三七。
兰郎中心领神会,抖起精神继续跟周清柯扯皮。
襄荷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两人才终于扯皮完毕,如襄荷所愿,定的是三七分成,兰家三,周清柯七。虽然兰家还是占了小头,但相比周清柯开出来的一九,已经很让人满意。
又商量了具体货物怎么交接等事,终于将所有问题都梳理明白,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周清柯又要佣人开始摆宴。
襄荷急了,一时忘了装小孩,蹦出一句:“等等,还没立契呢!”
周清柯这才正眼看她。
从见面到现在,这个三弟口中聪明绝顶的小女孩儿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就跟个寻常七岁女童没两样。倒是现在,她突然说要立契,倒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周清柯一副恍然大悟状,“对了,倒忘了这个,契约自然是要签的。抱琴,去书房拿纸笔来。”他朝身后那仍旧小脸红红的丫鬟吩咐道。
这时代虽也有契约,但到底不如现代流行,尤其是如兰家这样的农户人家,很多人都没有遇事立契的习惯,加之许多农人都不识字,因此被骗的不在少数。
纸笔拿来,周清柯拟了一份契约,将方才与兰郎中讨论的诸项事宜一一写上,又签上自己名字按上手印,然后,绕过兰郎中,直接将契纸递给了襄荷。
襄荷这时又想起装小孩儿了,连忙摆手,口里说着我不懂,手上麻利地将契纸递给兰郎中。
兰郎中虽识字,但也就刚刚脱离文盲行列的水平,偏偏周清柯的契约写地骈四俪六,还故意用了些生僻字,兰郎中一看就傻眼了,盯着几句话死活看不懂。
周清柯望着襄荷。
襄荷低头在玩手指。
“兰叔,让我看看。”一道低低的声音响起,却是刘寄奴。
周清柯惊讶地看向那一直被他忽略的瘦弱男孩儿。
这一看却发现,这男孩儿长相居然很是不俗,虽然还有些瘦弱,但眉眼之间十分英气。
兰家这一家人,当爹的长相普通,女儿倒是长了副难得的好相貌,现在虽因年纪尚幼还未完长开,但已经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而这儿子竟也是个相貌不俗的。且最奇怪的是,这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没一个跟兰郎中长得像的,且儿子女儿之间,也是没半点相像。
而且,当爹的大字不识几个,一双儿女却能看懂他故意难为人的契约——虽然襄荷低着头装作不知,周清柯却哪里信她。
这可真是有趣。周清柯有些玩味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人。
刘寄奴却并未注意,接过兰郎中递来的契纸,他低着头,将每一词每一句都细细分析过,确定没有什么陷阱后,才又将契纸还给兰郎中,同时朝他点了点头。
兰郎中认认真真地在契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契约既成,”周清柯微笑道,朝兰郎中道,“以后还需多多仰仗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