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上插着剑、刺着刀,插着折断的长枪,但是他们致命的伤只来自前面,这些汉军没有一个人做逃兵,尽管他们是最卑微的小卒,无论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姓,但是这一刻,他们的武勇,足以感天撼地。
潘美正领兵冲向皇帝行营,虽说大雾之中赴援绝非好办法,可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哪怕他守住军营,所有的士卒都毫发无损,可是如果皇帝死在战场上,宋国都算是失败了,因此当他稳定了内部,消灭了闯进营来到处乱砍乱杀不肯退却的杨浩所部乱兵后,立刻令副将镇守本阵,自己率领一队人马冲向皇帝行营救驾。…。
他们的人和皇帝的禁卫在大雾中相逢了,相遇的刹那,被汉军死士杀得心惊胆颤的禁军士兵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与这支猝然相遇的队伍搏斗,幸好潘美的人一路高呼着他们的身份,禁军战士虽然惊慌,还能听得清他们所喊的东西。
见到赵光义,潘美的一颗心登时放回肚去,他二话不说,搀起赵光义返身就走,赵光义先是大喜,一见他这般举动却不由大怒,喝道:“朕非老迈不堪,搀朕作甚,快去消灭乱军。”
潘美提着刀,仍然搀着赵光义疾行,十分冷静地道:“敌军断无生路,而陛下万不容有失。臣非畏死,只恐陛下有失。不将陛下安置妥当,臣绝不擅离半步。”
赵光义虽是怒息咻咻,听见潘美这番话,心中倒是十分舒服,故而不再挣扎,主动随着他向后撤去,左右侍卫紧紧相随,这一来刘继业所率的死士前方压力大减,冲杀的速度更快了。
“杀!杀!杀!”
刘继业嘶吼着,犹如一头愤怒的雄狮,他战阵经验丰富,身上的伤虽然很多,可是他总能在危急时刻避过要害,所以伤多而不重,可是一路这么杀下来,因为失血过多,伤纵不会致命,他也精疲力竭,头晕眼花了,如今只是凭着坚强的意志本能地向前冲,笔直地向前冲,头脑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紧紧随在他身后的士兵如贪只剩下一百多人了,这些战士人人带伤,个个气喘如牛,他们只是本能地追随着自己的将军,当潘美搀着赵光义急速折向大营后阵的时候,刘继业被一队禁军阻了片刻,等他杀光这队禁军,已经无法辨清赵光义的去向,他继续向前冲去,一路向前,血涂满地……
杨浩和曹玉广此时正摸向潘美的军营,曹玉广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提心吊胆地叫着:“潘美将军何在?武功至武翼郎曹玉广在此,营中官兵切勿误伤。”
潘美是一员身经百战的战将,杨浩看出是有人故意挑起各营混战,潘美自然也看出来了,可是已经陷入混战的士兵是无论如何无法安抚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调集自己的精锐守住营盘,营内的混乱就在战斗中平息,等到消灭了那些发了狂的乱军,他便立即赶往皇帝行营去了。
而杨浩这边虽有意拖延时间,为皇帝行营那尽量制造机会,终究不能无限制地拖下去,当潘美那边露出控制住事态的征兆时,杨浩当机立断,马上也很幸运地“找”到了乐手,凭着鸣金号令之声约束住了本部兵马,然后便让曹玉广领着他去与潘美沟通情况。
杨浩被侍卫们用盾牌团团护在中间,前边又有一个曹玉广顶在那儿,正小心翼翼往前走着,雾中突然闪出一个血葫芦般的人来,手中使着一杆断枪,大吼一声劈面刺来,曹玉广早提着小心,生怕被人误杀,一见有人闯出,不由怪叫一声,一个滚地葫芦闪了开去,那如疯魔一般的血人也不去管他,提着断枪继续向前冲,杨浩两名侍卫举起大盾荡开那人断枪,杨浩便一个箭步蹿上前去,一剑便刺穿了那血人的肩膀,又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那人气力早已疲尽,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倒下,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似的,再也爬不起来,这时又有几个浑身浴血的人自雾气中冲出来,杨浩的侍卫们不待吩咐便快步迎上,一手盾一手刀,与他们战在一起。…。
杨浩一步跃上前去,伸脚踏住地上那人右肩,手中剑向下疾刺,可是他的追电剑堪堪刺到那血人的喉咙处时,却突然硬生生地顿住了,剑势一顿,因为使力太快,剑刃铮地发出一声龙吟,龙吟声悠悠不绝,杨浩骇然瞪着被自己踩住的这人,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刘继业!这人竟是刘继业!
刘继业是他前世早已耳熟能详的一位英雄人物,到了这个世上,哪怕他只见着一次,他也会将对方的容貌记得清清楚楚了,更何况他曾几次三番在密室中见过刘继业,想说服他归顺自己,对他的模样怎能认不出来?
杨浩惊怔在那儿,曹玉广爬起来,惊魂未定地凑上前来:“杨帅,他……他们是什么人?这军服……啊!他们竟是汉军?”
“是啊,他是……汉军!”
杨浩语落剑出,手中剑如毒蛇一般,突然向前一递,曹玉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杨浩会猝然对他下手,这一剑穿胸而过的时候,曹玉广还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杨浩嗖地一声拔出剑来,曹玉广指着杨浩,终于委顿在地,他喉中咯咯地响着,血沫子从嘴角慢慢渗出来,当他眼中的神韵渐渐消散的时候,他仍是满腹的疑惑:“他……为什么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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