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回头,瞧见杨浩咧开嘴笑了,那乞丐眼睛一亮,急忙路跚上前,隔着还有八尺远,就一头跪了下去,口中高声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金榜得中,鱼跃龙门。”
穆羽又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步,斥道:“瞎了眼的东西,我家.....”
“嗖,罢了罢了,”杨浩推开穆羽,见那乞丐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后背高高隆起,似乎脊柱畸形,形如一座扭曲的小山,哪怕是他站着,也像一直在作恭打揖似的,他伏在地上,神态恭敬,那古树皮似的手背,十指满是泥垢的指甲长长,瞧来实在可怜,便自怀中摸出一吊钱来,递过去道:“拿去。”
那人一抬头,见整整一吊金灿灿的永和通宝,不禁大喜若狂,叩头如捣蒜地道:“谢大爷,谢大爷,小的祝大爷您……”
他一面说着恭维话,一面伸手接钱,忽地看清了杨浩的面容,不由得脸色大变,如见鬼魅般倒爬几步,怪叫一声就要逃走。
他神情有异,人群中的暗影侍卫早已警觉,他刚一动弹,四下人群里立即冒出几个便服大汉,将他牢牢围在中央。杨浩拿钱的手凝在空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紧低着头,眼神躲闪-的乞丐,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他直起腰,慢慢走到那乞丐面前,沉声道:“抬起头来。”
那人身子瑟瑟发抖,下巴已勾到了胸口,因为驼背,身子本就是弯的,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太标准的问号。
杨浩厉声喝道:“抬起头来。”
那人身子一颢,双膝一软,卟嗵一声跪在地上,脑袋磕在青石地上咚咚直响皇.....大爷饶命,饶命啊,看在我落得这般下场上,你贵人高抬手,就饶了我这条狗命,我给您磕头,给你磕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已经遭到报应了,大爷饶命啊.....”
那人痛哭流涕,磕得额头鲜血淋漓,犹不敢停,看得四下里士子们骇然失色,不知这乞丐是什么人,又与这看来气度极是不凡的公子有什么关系。
“抬头!”
那乞丐不敢再违拗他的意思,瑟瑟地抬起头来,杨浩注目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向前走了两步,那人像狗一般瑟缩了一下「却不敢再退。杨浩将那吊钌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淡淡地道:“你最对不起的人,其实不是我,是雁九……”
杨浩转身行去,砰世看的日瞪口呆的士子们急忙为他闪开一条道路,待到杨浩一行人离去,蜷缩在地上的那个人才慢慢抬起头。
痴痴好久,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佝偻的腰,神情有些茫然。
他那满是泥垢、沧桑、削瘦的脸,如果极熟识的人看上去,又已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或许还能隐约看出几分当年fēng_liú佣傥的霸州丁家丁承业丁二公子的模样。
“雁九?”
他那已经僵化的头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迟钝地想起曾经的邵段作威作福的日子里,陪在他身边的那个狗奴才:“雁九?我怎么对不起雁九了?”
华盖满金陵,新人独憔悴,立于羽袖纶巾、士子林中,许久许久,丁承业忽然鼻子一酸,于风中痴痴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