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正值春意浓,繁花次第锦绣开。--
日头渐渐暖起来,魔界里头的魔物似沉寂了一冬,苏醒于无极林中。
白悠兮自担得魔尊之位以来日日对魔界加紧巡视,奏议之事也在湮华一路扶持之下能处理得很好。只是人界力弱,魔物自恃称霸六界,在人界为非作歹惹了不少孽债。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这苍生还是有神仙守着的,打杀肆掠若非要论个理字,那些在外头因犯事而被神仙诛伐的,她也未曾袒护。
只要别侵犯到她眼皮子底下,神仙要如何打压诛杀,那都是一罪还一罪的事情。
隔了两日,白悠兮又念起那日醉酒糊涂的无虚,便自魔宫拿了两坛子酒,欲前去拜访。
玉龙山头有积雪未化,阳光之下如鱼鳞碧波。
梨花林花瓣穗穗,有她的结界保护而不受风雨苦寒,开得盛好。
她寻了一圈,未曾见到无虚道长,却见自己的那件披风挂在梨花枝上,白褐色之间恍然一抹暗色,或是因为阳光正好,她那半颗冷了好几年的心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白悠兮踮脚踏云,寻到了二皇子赤流竹府上。
竹林尽头处,莲湖长亭中。
老者长须白发,看上去很是邋遢。
对座的青年温润和气,长袖挽青竹纹路,手中把玩着一枚碧色玉佩,笑若春风。
可却是坐在轮椅之上。
白悠兮望了望赤流竹两条腿,念起无虚道长之前提过,是赤流玥命他为帅,上了战场。
赤流竹想来逍遥闲隐,在这皇城脚下不过一处小小宅子,却因翩翩君子德仪兼备形象深受百姓爱戴。
赤流玥对他自是忌惮的。
于是便有了手足相残。
白悠兮突然念起记忆里那个患有眼疾却心无邪念的少年。如今贵为九五至尊,何以却残忍了起来?为这天下,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舍得牺牲。
怕两人察觉,她坐在亭子上头,挂下两条腿,金铃轻晃,细碎飘荡在春风之中,黑裙边与亭子纱幔融在一块,很是自在。
“……我如今孤身一人,也觉得尘世间无可留恋,倒是羡慕道长你,闲云野鹤四处为家。”
“哈哈,你如今功名利禄都有了,我看你这无可留恋,不过是缺个知心的姑娘!”
赤流竹微微摇头:“尘世间这爱恨情仇,血缘至爱,经过沙场一役,我虽未至而立,却觉得沧桑了许多。但这个世界上,我认定的女子,只有一个芷妍。”
无虚抿抿嘴:“你是要跟着那盏结魄灯过一辈子?”
赤流竹不语,沉寂许久,反问道:“道长,你是真要隐居?”
“我就是上半辈子管闲事管得太多,才落得个,晚景凄凉,连老朋友都家破人亡的下场。我觉得我还能活个十年八载,便想去陪我白兄弟一家!走的时候也不至于一个人……”
“可五弟……”
“玥儿长大了,为江山,他有他的千秋霸业,而为人方面,他有颗比谁都通透的心,我相信早晚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白悠兮从亭子上头越下,执着酒坛子转过身来,笑看着两人,“我来送酒的。”
无虚看清白悠兮时,竟一屁股坐岔了石椅,滚到地上,指着白悠兮老泪盈眶:“白……白家丫头!”
她放下酒坛子,低身要扶,老头子却已经搂住白悠兮,又开始大哭。
“我的好丫头啊!你这么些日子去哪了?老头子我……我找的心灰意冷,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玉龙山下啊!”
赤流竹也是讶异:“白姑娘,你,你不是失踪了吗?”
白悠兮半扯半拉扶起无虚道长,替他斟上一杯酒,无虚才消停了些。
“六界动荡,神魔交战,我受伤濒死时幸好遇到高人相救,活了下来。之前一直在打点我夫君的事宜,无暇来访,反倒让你们操心了。”
听得“夫君”二字,无虚喜笑颜开。
“哪家的小伙子娶了我白丫头,成婚也不喊我老头子,我可不高兴了。”
赤流竹只微微一愣,温和道:“恭喜白姑娘。”
湖面风轻起,白悠兮本想细问赤流玥同水瑶的事情,却不想伤了无虚他老人家的心,谈笑之间也只好胡驺了一些谎话。
她怎么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魔,还是魔尊。她信任他们,保护他们,仿如亲人。
“忘了说,七妹近日也在府上。她道是神界无情,没得战神允许就跑出了沉香山,在我府上住了大半个月了。此时正在院子里头练剑,不如我遣人去喊她来?”
赤流竹正推着轮椅要走,白悠兮却拦住了他。
“二皇子不必了,我与初夏,如今不大方便相见。毕竟我不再是神界中人,我也……”
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看我。
我是魔,怎么好再见神界中人。
“我也正好有急事要走。”
赤流竹疑惑看着白悠兮纠结的神情:“若有误会,还是当面解决的好。白姑娘何必见外?”
无虚也推搡着:“白丫头有什么急事?你得陪老头子我留下来吃晚饭!”
为难之际,却有一只手抓过白悠兮手臂,将她搂到怀里。
白悠兮抬头,顺着那只蓝色的袖子往上,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男子未曾束发,长缎抹额间镶了一块深蓝色宝石,身形颀长如玉树,眉目间神采照人,看着很是舒服。
他唇边噙着一抹笑,深情望了白悠兮一眼,唤道:“娘子,你怎么独自一人跑出来了。”
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