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帝被自己的母亲揭穿心思,一时间面红耳赤答不上话来。
钱太后红了眼,痛心疾首:“为了这次出征,举全国之力花费无数,可你为了那个女人,竟然要将好好的黄道吉日错过,你就不怕触怒上天,导致三军动摇,民心背离,再吃一场败战!你是真的铁了心要为一个女人亡国!”
“母后!”太昌帝惨白了脸。
钱太后泪如雨下:“我真是作孽啊,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我对不起沐家的列祖列宗!我死了以后,你也别把我葬入皇陵,拿草席一卷丢入乱葬岗好了,哀家没那个脸去见先帝!”
太昌帝羞愧不已,后悔自己又听了林贵妃的话,差点要再次铸下大错,他噗咚一声给太后跪下,垂泪道:“就按母后说的办吧,让涵儿……禁足半年!”
钱太后又趁机提出要求:“林贵妃教子不严,理当同禁足半年。那协理后宫的差事,皇上也一并收回吧,她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如何还能管后宫诸人?”
太昌帝正在恼林贵妃的气头上,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当即就出了内室,亲口判罚林贵妃和皇次子一同禁足半年,静思己过,林贵妃协理后宫的差事也一并收回。
林贵妃闻言只觉得天都塌了,她禁足半年不要紧,可誓师在即,沐涵万万不能在此时被禁足啊!
“陛下!”林贵妃跪在太昌帝身前,抱着他的脚跟哭泣,想求他收回成命。
太昌帝一脚将她踢开,怒喝左右道:“还不送林贵妃和皇次子回景仁宫!”
一帮宫女太监见龙颜大怒,忙拉了林贵妃和沐涵离开慈宁宫,林贵妃还想再求太昌帝,剧烈挣扎之下,轻薄的外衣松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妖媚的脸上垂着晶莹的泪珠,语声戚戚,十分惹人怜爱。
钱太后见她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敢媚主,更加恼怒,厉声喝道:“你们还磨磨蹭蹭什么,堵住她的嘴,给哀家拖出去!”
那帮太监不敢再耽搁,捂上林贵妃的嘴,也不管使力会不会弄伤她,直径将她拖出慈宁宫。
沐涵知道事情已再无转寰的余地,自己从地上站起来走了,他跪得太久,起身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沐泽伸出手扶了他一把:“皇弟小心。”
沐涵抬眼看着沐泽的脸,忽而苦笑,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真是我的噩梦。”他从出生起,就被逼着要超过沐泽,他以为只要有父皇的疼爱,沐泽肯定会被他远远抛下,可今日他才发现,这个噩梦其实从未被摆脱过!
沐泽只当没听见,面无表情地松开沐涵的手,目送他凄凉离开。
沐涵已被禁足,誓师的差事就只能落在沐泽的头上。
钱太后要太昌帝让礼部殷士杰亲自来教导沐泽。大军出征前要祭天、祭地、祭祖,然后才是祭旗、誓师典礼。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不容有错,否则就是不祥。
太昌帝知道他这次答应了,以后殷士杰就是沐泽的夫子了,可是这种时候没得选,他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沐泽从头到尾都以一种恭敬的神情立在一旁,沐涵被罚他没有幸灾乐祸,他自己被委以重任,也没有面露得意,就好像一个老实听话的孩子,不论大人们怎么安排,他都会乖乖照办。
钱太后看着这个老实的孙儿,暗想以后他就是大祈的希望。她抬手摸了摸沐泽的脸,慈爱地说道:“以后要好好的跟殷士杰学,别让哀家失望。”
沐泽点点头,郑重地承诺:“孙儿一定好好学。”
钱太后淡笑了一下:“你乖。哀家乏了,回去吧。”
沐泽跪下拜别,接着带邱敏退出慈宁宫。
钱太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人生苦短,许多事,她注定只能看个开始,看不到结束。
年轻的时候还能想着来日方长,结果这一长,就长到皱纹添长,来日无多。
如今她已是日暮西山,但愿这人生中最后的决定,她没有做错。
正是初夏时节,骄阳在天空中摆弄着绚烂的光影。
沐泽站在水雾空蒙的莲池边,看邱敏和他并列在水中的倒影,就像一副湮湿的水墨画,微风徐徐,安静的重华宫中仿佛只剩下了两个人相依相存。
“殿下,皇次子之前跟你说了什么?”邱敏好奇地问。
沐泽看着风中摇曳起伏的白莲,回道:“他说我是他的噩梦。”
其实他是沐涵的噩梦,沐涵又何尝不是他的噩梦?
这是他们兄弟间从出生起就注定解不开的命运死结。
他知道沐涵一直想要赶超他。
他也一定不会让沐涵超过他。
风盈满了他宽广的长袖,他的声音中逐渐带上了属于男人的坚毅:“皇长子、皇次子,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我会教他知晓,这其中的差距有多远。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他就永远别想越过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