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二十七分,芙兰朵露捡来的破败闹钟的指针吊在帕秋莉睁着的蜡像一样的紫色眼珠里。
她仰着脑袋,头发像是裹尸布一样压在自己身上,也遮着她的眼睛: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时钟。
她以为存在的时钟,实际上早就停止了无谓的跳动,在停留在一点二十七分两天不动之后,被蕾米莉亚扔掉了。
帕秋莉只记得这个时间,她也并不在意。
月光散落在缺失倒逆的萤火虫中,在她脑海里的时钟上画着模糊的图案,那图案不停的变换,震动:从一张裂成两半的渔网,变成了稀稀疏疏的柱子,柱子上的蛀虫清晰可见,她忽然有些担心那些即将崩塌的柱子,以及下面一动不动的影子。
她闭眼许久,手心微微出汗,却依旧等不到柱子崩塌,她不禁有了怪异的释然。
那么,还是一点二十七分,柱子尚未崩塌,渔网却断裂了。
她发白的双手微微一侧,撑着床身让自己坐了起来,头发散开了,眼睛也睁开了,那丢失的时钟却依然听不到跳动声。
黑暗在她的周围渐渐散开,驱赶着别的黑暗。
黑暗像是一只不断膨胀的青蛙,刺耳的嘲笑声让帕秋莉皱起眉头。她捂住耳朵,但是那些声音却从她的眼睛里不断地爬进去,在她紫色的瞳孔里凝聚,最后变成了窗外屋顶上坐着的零落的吸血鬼少女。
这些刺耳的叫声,不断的重复着,它们都在不停的叫喊,声音却低沉而又尖锐。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
这些巨大而恐怖的青蛙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不断地从帕秋莉的眼睛里钻入,在她的脑袋里炸成散落一地的扁圆眼睛。
这些扁圆的眼睛里特罗伊德扔向帕秋莉的断成两半的金黄月亮头特罗伊德冷冰冰的暗黄色发丝。
她不敢看到爱丽丝的脸,她把爱丽丝在自己脑海里的形象换成了黑松林里触摸到的冰冷暗黄色发丝。
那些扁圆的眼球布满血丝,在“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叫声里跳舞,它们高兴欢呼,变成一颗颗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然后被青蛙们一一吃掉。
突然,青蛙们大张着嘴,青筋毕露,声音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迅速低沉,继而完全消失。
青蛙们被这些眼球毒死了。它们瞪大的眼睛里,却还是屋顶上那个披着月光的吸血鬼少女。
那确实很冷,一个人的月光。
帕秋莉把手放到涂抹着月光的窗棂,她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她立即收回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试图去让手变得温暖,但是她却发现那寒冷渐渐透过皮肤和血管蔓延,直至到她的心脏、骨头、以及灵魂。
这是另一种寒冷,她触摸得到,却从未注意。
她的手出穿过刘海,额头的温度让她渐渐清醒,眼睛透过指缝看见了分裂的世界:一边是人偶,另一边也是人偶。
吸血鬼少女身后的黑翼显得有些黯淡,甚至有一处伤口,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凝结成冰块一样的温度,倒吊在少女身上。
人跟人确实是不一样的,无论是因为目的,还是因为过程。
那么,爱丽丝属于哪一种?
蕾米莉亚又属于哪一种?
帕秋莉又属于哪一种?
这些重要吗?
你在想什么,帕秋莉,你又需要做什么?
是的,你需要调查家族的事情,你需要查清楚以前发生的事,但是那是属于帕秋莉·诺蕾姬的。
而你想要找回碎裂的金黄月亮,以及那个离开的爱丽丝,这却是属于帕秋莉的。
那么,应该选择一些事情先做了,继续颓废**下去,只会离那个人偶越来越远。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觉得今晚的月光异常的冷。
在芙兰朵露睡下之后,她在床上挣扎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放弃了睡眠。
她并不是不安心,只是单纯的无法入睡。
一点三十七分吧,大概?
她回想起了被自己扔掉的那个闹钟,那指针停留在一点三十七分之后便再也不动了。
不,不是一点三十七分。
她否决了自己。
她需要的是一个清晰彻底的时间,她从月光的角度,清晰的得出了时间。
现在是三点十一分,下半夜。
她以为自己在床上挣扎了一个小时,其实过去的时间不止这么点。
蕾米莉亚悚然一惊,一件超出掌控的事情带给她的不安和恐惧感比什么都厉害。
很少有事情能超出她的掌控,即便过程出了些差错,结果也还是能回到正途。
那么,过程中那些无谓的感情又有什么用?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
她觉得肩膀很疼,她的黑翼沾染了太多的月光,变得潮湿而冰冷,异常沉重。
双翼不自觉的耷拉下来,恹恹的伏在积满灰尘的屋顶上,因为这里从未停留过跳动与目光。
无论是灰尘,还是伪装的灰尘,都是能涂抹画的黑漆。
月呈现着一种诡异的弧度,明明是残月,却又隐隐透露出盈月的轮廓。
或许,也可以说是盈月呈现着残月的弧度。
“e【赫卡特】啊,这种月亮。”
蕾米莉亚的眼角露出一种同样奇异的弧度,那里留存着某些情感。
“真是令人讨厌的月。”
这种散发着不安与死寂的冥之月,即使是吸血鬼也感到厌恶。虽然它们脱离了人类成为了单独的一支,但是这种脱离并不完全,它们的身上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