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靖羽站在黑漆漆的废墟里,看着闻讯而来的御林军,将一具具烧焦的尸体从瓦砾中抬出来,放在一旁一字排开。
身子,在微微的轻颤。
萧东离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把心放宽。”
“芙蕖会活着吗?”她想了好久,才敢问。
“听说当夜,嬷嬷抱着念归冲出了火场,也算是让念归幸免于难。皇上下旨,把念归接入宫中抚养一阵子,等着重建镇国将军府,他就能出宫。”萧东离眸色微恙,“这是什么意思,你可懂?”
“他只是个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跟念归无关。”上官靖羽冷了眸,“孩子是无辜的,他怎么能这么做?”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倒不至于。
但傅家唯有这么个独苗,想必傅声的旧部,都不敢轻举妄动。独苗在宫里,在皇帝的手里,毫无反抗之力,也让傅家旧部们,投鼠忌器,谁都不敢乱来。便是要造反,也要顾着傅念归!谁让傅家绝嗣,谁就会被人唾弃。
皇帝的如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漂亮。
“无辜不无辜,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天下人说无辜,皇帝说该死,那也是该死的。”萧东离轻叹一声,捧起她愤怒的脸,“记着,别把情绪写在脸上。不管我在,或者不在,都要做最初的上官靖羽。”
上官靖羽一怔,“爷,你在说什么?”
萧东离淡淡的笑着,勾唇吻上她的眉心,“没什么。”
“找到傅老夫人了。”一声喊,上官靖羽的心瞬时悬起,手握一根烧焦的拄杖,尸身被大朔烧得蜷缩起来,状况惨不忍睹。
上官靖羽眸色微颤,“还有吗?”
“还有一具尸体。”御林军又抬着一句尸身上前,那具尸体的胳膊上,带着一只镯子。
下一刻,上官靖羽脚下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
那镯子她认得,就是处置良辰那一日,芙蕖掀起了衣袖证明她自己的清白。只是一瞬间,上官靖羽觉得头晕目眩,天地都在颠倒。
萧东离将她拦腰抱起,“回去吧!”
“不是她,对不对?”她圈红了眼眶。
“人都是要死的,该走的留不住,该留的一定能留。”萧东离抱紧了她往外走。
“她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为何老天要这么不公平?素颜死了,樽儿丢了,青墨和素言也走了,如今芙蕖还出了事。爷,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命硬,所以我身边的人,都会接二连三的出事?是不是因为我?”
还不待她说完,他直接低头吻上她的唇,堵住了她的话。
“不许胡说。”萧东离良久才松开,看着有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眉头微微蹙起,“他们不是因你而连累,是因你而存在。”
语罢,他也不多说,抱着上官靖羽就上了马车,“镇国将军府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我想看看芙蕖。”上官靖羽哽咽着。
萧东离从不会轻易拒绝她,这一次也一样。
尸体都被存放在义庄,到时候镇国将军府的奴才们,会被清点之后,随意埋葬。而傅老夫人和芙蕖的尸体,则被单独放在了一个安静的大堂内。
因为傅声是偷偷回来的,而且除了家里那些奴才,没人知道傅声被带进了宫。是故傅声的尸体,跟奴才们的摆在一起。火烧的尸体都呈现卷曲和焦黑如碳的颜色,早已分不清楚谁是谁。
上官靖羽静静的站在芙蕖的尸体跟前,白色的盖尸布下,躺着曾经鲜活的性命。
“我是看着你熬过来的,没想到,最后也是我送你走的。送你出相府的是我,送你离开人世间的还是我。”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眼底没有泪,平静得让人心如刀绞,“前世,你失踪得不明不白,今生你死得不明不白。我都不知道,这对于你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也许人各有命,又或者命中注定,到底你要走上死亡之路,我拦都拦不住。我以为发生了那么多事,改变了那么多事,所有人的命格都会更改,却也只是我以为。”
“你放心,你不会白死的。念归那儿,有我呢!我替你把念归带回来,替你养着,以后我会告诉念归,他的爹是个英雄,他的母亲是世间最善良最坚强的女人。”
萧东离站在外头,看着上官靖羽面色苍白的走出来,神情略显呆滞,不由的心里一抽,“别难过,很快一切都会结束的。”
“我要杀了他。”上官靖羽重重的合上眸,“他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为何还能高枕无忧?纵然手握生杀,为何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不过是老弱妇孺,何以连他们都不肯放过?难道非要赶尽杀绝,才算是帝王之道吗?”
“我不难过!”她睁开眼,“我是恨。”
萧东离点了头,将她揽入怀中,下颚抵在她的发髻中,“我会给你机会。”
她抱紧了他,“他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我的樽儿是不是也和念归一样,落在了他的手里?否则,为何没有半点消息?我好想樽儿,真的好想好想我们的女儿。”
“过了腊月二十,就都能见到了。”萧东离深吸一口气。
她愕然抬头看他,“爷,要变天吗?”
他笑而不语,伸手捋开她散落面庞的发丝。心里头掐算着时间,应该能不会误了日子。
只不过,宫里头的念归,虽说皇帝有震慑傅家旧部的意思,但难保皇帝不会下手。所以还是要尽快换出来才行,要偷是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