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靠近,才子们齐声呼叫“萧才女,萧才女”,气势极为壮观。
数百才子大少挤在一起,大道中间,一顶二人小轿姗姗而来,轿子旁边跟随一名俏丽的小丫头,举着一根细杆,杆上挂了一条长布,布上写着“朝廷不公,我父无罪!”八个大字,字迹娟秀,甚是好看,显然就是出自萧才女之手。
薛破夜见了这八字,立刻知道这萧才女是想替父伸冤。
人头攒动,挤挤嚷嚷,这些才子为了表达对萧才女的支持,举臂高喊“朝廷不公,我父无罪!朝廷不公,我父无罪!”看他们**洋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都是辰隐先生的子女。
薛破夜对那些讨好萧才女的文人才子视而不见,一双眼睛盯着轿子看,实在不知道轿中的萧才女是个什么样的大美人。
随着轿子两侧众人向前推移,小轿子也慢慢向这边过来,片刻间就到了眼前。
那卖瓷器的摊主被这激扬的气氛所感动,也高举手臂,大声应和:“朝廷不公,我父无罪!”他声音尖利,这口号被他喊的颇有些变了味道。
薛破夜摸着鼻子,看着那些才子举臂高呼,声音带着强烈的正义感,但是那些眼睛却时不时地往轿子上瞄,都想找个缺口,能一睹萧才女的绝世芳容。
队伍沿着湖畔向西而行,薛破夜不知不觉中竟然也随着队伍一起前行,当然,他还不齿于喊这些虚伪的口号,这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喊渴了还要自己掏钱买水喝,犯不上。
旁边几名才子见到薛破夜一副吊儿郎当看热闹的样子,都很是鄙视。
随着队伍一路前行,加入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多,口号声也越来越大,街边巡查的衙差见到人多势众,不敢上前阻拦。
队伍一路向西,行到了杭州城正街之上,拐了两个弯,走到一条宽阔大道上。
薛破夜在杭州呆了大半年,一走上这条道,立刻醒悟,这条街属于官道一条街,除了杭州府衙,还有巡检﹑通判﹑参军等各级官员府邸。
看萧才女的样子,显然是要去府衙鸣冤。
杭州府衙气势壮观,占地极广,除了正衙,还有东西两院,门前竖了两头石狮子,张牙舞爪,尽显霸气。
六名佩刀护卫守卫在府衙前,府衙台阶极高,朱红大门紧闭。
大门顶端挂着楠木大匾,龙飞凤舞写着“杭州府衙”四字,这便是杭州府最高行政机构,也是整个杭州府各项指令的输出源泉。
队伍气势逼人,更因为这群队伍主要是由文人才子和豪门大少组成,更显特殊,这条街上巡检兵士极多,但见到如此壮观的队伍,却是不敢阻拦。
轿子很顺利地来到杭州府衙前,近千人的队伍挤满了街道,声音喧哗,府衙前的六名护卫见这种气势,顿时就有些慌。
“谁敢在此胡作非为,想进监牢吗?”轿子刚落地,一群官兵手持大刀长枪过来,气势汹汹,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护卫在了府衙门前。
这群官兵大概有四五十人,清一色钢盔铁甲,领头的是个年约四十的黑甲将领,手持一口镏金大刀,人群中不少认识的立刻叫道:“是牟巡检!”
大楚官制,一府之长为府尹,下设三部,即管理屯田商户税收的财政部,以主簿参军为;管理户籍建筑等民生的都监;还有就是城防军务的巡检。
三部受府尹节制,但朝廷却又专派了通判,用以监视一府军务,有干涉权。
薛破夜见那牟巡检皮肤黝黑,身材虽然算不得高大,但肌肉结实,脸上的肌肉就像钢皮一样,坚韧的很,他眉毛极浓,嘴唇很厚,一双眼睛不怒自威。
牟巡检忽然带兵出现,众才子大少的声音立刻小了下来,先前那震天的喊叫偃旗息鼓。
薛破夜不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头暗道:“无论何时,都不要这些才子大少支持,即使是条狗,也不会这么快就屈服,好歹还要叫两声。”
那牟巡检看着近千人的队伍,似乎没有慌张之色,一双眼睛冷冷扫过人群,沉声道:“你们读书人不吟诗作对,好好读书,闹到府衙来做什么?都是读书人,不知道王法吗?”
人群中交头接耳,低声交流。
轿子旁边俏丽的小丫头毫不畏惧,上前一步,又举起了那细杆。
牟巡检看了看上面的字,神色变了变,异常古怪,凝视着那二人小轿,竟然叹息着摇了摇头。
就听“嘎嘎”声响,府衙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又冲出十多名兵士来,兵士后面,一名锦衣中年人缓步出来。
这人身材修长,面如冠玉,颌下一缕长须飘飘,穿着锦衣,未穿官服,脸色阴沉,极为难看。
看着府衙前围满了人群,这人冷哼一声,厌恶地道:“你们想围困府衙吗?读的什么圣贤书,王法制度在你们眼中是什么?你们将本府置于何地?”连续三问,又快又急,话语僵硬异常。
此时所有人都知道,这锦衣人便是整个杭州府的最高行政长官,杭州府尹王世贞了。
在场文人学子自然知道与官府作对的后果,一旦被官府消名,那么十年寒窗也就一朝尽废。先前急于讨好佳人,人人争先,此时真到了关口,却都退缩起来。
王世贞几句话后,场中一时静了下来,不少有“见识”的才子立刻低下头,免得被记下面容。
在这寂静之中,一个柔软而坚定的声音从轿中缓缓传出:“王大人不要为难他们,是民女有冤要伸。”<